梅八丈一点也不惊奇。
早在多年前,便有大内密探到南门县查案,留下些许卷宗,描述千门起源之地为神龟岛,而养龟一族为白氏,通晓奇门之术,控制了大片海域,自称为王,朝廷屡次讨伐无果,后白氏与南门县签订契约,自得一岛屿,不伤渔民及商人,相安无事。
谁也不会将王府的王妃与这千门联系在一起。
然而,梅八丈是天下第一神捕,他到渔村之时,便判定千门与神龟岛有关,而到南门县之后得到证实,艳红的轻功,与方灵儿如出一辙,杨府少爷遇害案不过是幌子,故意用命案来分散其注意力,未想弄巧成拙,梅八丈顺藤摸瓜,沿着艳红这条线索,查到了百变郎君。
白慕瑶,一个名门之女,皇族贵妇,又如何沦落成江湖第一恶人?
当梅八丈看到白慕瑶的那一刻,并不意外,同时也明白师叔为何不远千里来到神龟岛的用意,而江湖中传闻的千门,是否真是万恶不作?
“当你来到神龟岛的时候,我便知道朝廷盯上了我,梅捕头,奸臣当道,你怎甘愿为之做牛马,助纣为虐。”
“明知我会查案,为何又杀了杨公子?”
“这不过是让你看到县令原型罢了,杨公子并没死,你看到的一切,或许并不是真相。”
“不是真想,白岛主,你曾是王妃吗?”
“是。”
“那为何又当上了百变郎君?”
“百变郎君并不是一人,而是百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看来,王府出事后,你一直未出南门县,江湖中一众惨案,皆与你无关,那安宁王王妃一案,可与你有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许多姑娘都想嫁给王公贵族,可谁都不知道一入高墙深似海,我也出身名门,奉命成婚,实属无奈,未料王族内斗,殃及鱼池,娘家也未能幸免,为此我才躲到神龟岛,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晚辈这次来,并不是来找你的。”
“当真?”
“其实晚辈早不在公门。”
“不在公门,你为何持天子令?”
“那是亡妻所持,并非我所有,她在西门关丧命,这令牌便留了下来,这些年来,我四处查案,抓了不少贪官污史,靠的便是这天子令。”
“这么说,天子倒也不昏庸了,那你来此地,是为了安定王?”
“我与安定王素不相识,只是追凶途中遇上了贤宁郡主,得知王妃中了邪术,师叔让我来神龟岛寻找线索,帮助王妃找到解除之法。”
“安定王两朝元老,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不过是一枚弃子,他是武将,向来与大殿上的文官不和,因此遭到排挤,要不然早就当上了皇帝,你为郡主而来,是何目的,是要接近安定王,再返朝堂?”
“并无此意,千门为害江湖多年,但凡正道之人,皆想剿灭。”
“何为正,何为邪,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怎是非不分,你看老婆子是个邪恶之人吗,南门县是千门起源地不假,但我白氏,并不是利用幻术害人之流,我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有如此下作,是那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千门之术为害江湖,导致千门名声一落千丈,被视为邪门歪道,梅捕头,听闻贤宁郡主所述,王妃所中之术,确为摄魂术,要救她很简单,你帮我抓住门中叛徒,我便给你解药。”
“叛徒,姓甚名甚?”
“何欢笑。”
一身正义似凌云,五湖四海闻欢笑。
北方正义门,数百年来经久不衰,在何欢笑这一代更是走向巅峰,有门徒千人之势,并广修寺院,北门寺就有百亩,何欢笑百岁之后就开始礼佛,门中人才辈出,较为有名的是万风堂与李孝严,二人并称为北方双雄,万李两家更是财力雄厚,每年捐银赈灾,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善事。
与正义门为敌,即与天下正义为敌。
然而,何欢笑是千门弟子的秘密,恐怕无人得知。
梅八丈看着手中的正义刀,冷笑了两声。
“白岛主,正义门乃江湖第一门派,正道之主,你居然污蔑何门主,真是别有用心。”
“他是我师兄,这是当年师父写给他的信,你看看便知。”
白慕瑶取出一块手帕,缓慢打开,果然是一封陈旧的书信,她小心翼翼地捧到梅八丈面前。梅八丈接过来,打开信封,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那字苍劲,纸面黑迹老化,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
“何方,不正是何欢笑的名字吗?”
“那是当然,你是公门中人,自然知道江湖名人的过往,这封信是家师亲手所书,当年师兄弃门而去京城,投靠朝廷,后又替朝廷组建秘密组织,王朝更替,他又借着钱势在北方称雄,表面上打着正义的旗帜,实则利用千门之术控制不少江湖门派,残害多少良家妇女,可恨的是师父仙逝,我又无力与之抗衡,本以为嫁给王爷就能除掉他,未想又生变故。”
“仅凭此信,还不足以说明何欢笑就是恶人。”
“你不是神捕吗,你去查啊,如除这败类,你便是千门的恩人,定当供奉。”
“伸张正义,本就是晚辈之责,只是——”
“梅八丈,若你愿意帮忙,订下生死契约,我定护你周全,安定王妃之魔症,我先为其解除,以示诚心。”
“这邪术是你下的吗?”
“我与安定王无怨无仇,怎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何欢笑在京城还有门众,定是这些人所为,你可听说圣羽堂?”
“圣羽堂,不是早就被朝廷解散了吗?”
“天子想除异己,靠身边的大臣怎么行,朝堂与江湖,一向并存,天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表面说解散圣羽堂,实则仍操旧业,圣羽堂现任主事,便是何欢笑之子何青云,依我看,安定王在军中仍有威望,固然交了兵权,天子还是不放心,知道他最疼爱王妃,故而就用了这下九流之法。”
“你的意思是,王妃中邪是天子下令所为?”
“安定王出了事,对谁最有利,这不难想到,除非他离开京城,方可保命。”
“言之有理,朝堂之上,诸多安定王的门生,军中亦是如此,皇权想稳,自然就要剪去势力之人的羽翼,皇族争斗,一向如此,如这圣羽堂真的还在,那就大事不妙。”
“梅捕主,人生如棋,只是有的人是下棋之人,有的人是棋子,说了这么多,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但你想想,如若想害你,何须等到现在,你可愿意签订这生死契约。”
“既然来了,也找到了千门,这契约我签,不过话先说好,安定王妃的事,请前辈出手相救。”
回到客栈,梅八丈将一小木盒交到徐万里手里,一番交待,徐万里便快马回京。剩下周五和夏六护卫贤宁郡主。见侍卫长离开,郡主有些不乐意了。
“他是我的侍卫,怎听你的使唤了,他走了,我的安危怎么办?”
“有我在,要伤你,必先伤我。”
“梅八丈,你既拿到解药,为何不让我回京?”
“京城不安,你回去了徒添麻烦。”
“你才是个麻烦,我就不该信你,你定是被那方灵儿迷住了魂,听了她的话,将我囚禁在此,好与我爹谈判,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便是。”
“郡主,我要困你,何须如此,你可听说圣羽堂?”
“什么圣羽堂,与我何干?”
周五道:“这圣羽堂是前朝天子组建的一个神秘组织,多以江湖人士为主,剌杀一些在政见上相悖的朝廷官员和富商,如此说来,安定王必有危险,郡主,你就听八爷的,他不会害我们。”
贤宁郡主道:“谁知道他的用心,咱们不远千里而来,寻到了解药,却又将我留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竟然让徐侍长和你们听他的话。”
夏六道:“京城真要有圣羽堂,不回去才是安全的,郡主不解,自然有不解之处,八爷也曾是公门之人,如今奉天子令查案,所作所为,皆为国为民,要不是他,这解药也不会这么容易得到,何况还与白慕瑶签了生死契约。”
贤宁郡主惊讶道:“什么生死契约,梅八丈,你签了什么,是卖身契吗,这解药要多少银子,你为何不说啊,谁要你去卖身,你真是太笨了,方才是我错怪了你,我去找那老太婆说理去,把这什么契约退回来。”
夏六道:“没用的,江湖人的契约,那是一种精神,不是一张纸,八爷为了救王妃,竟将自己的生命押了上去,这样的义气,值得我夏六敬佩,八爷,请受我一拜。”
周五道:“也请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