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钦差,汾水府校尉却让掌柜的禀报少门主,也应验了何家主事北方的传言。
从官阶来看,上州剌史与将军,不过是从三品,而梅八丈身边跟着的有个一品侍卫,这可是正三品官职,在京城可能这个官阶算不了什么,也不过是名侍卫,但到了地方,可真就是上差,那可是随意进入皇宫面圣之人。何况,晋州剌史不过是从四品官,与之匹配的府兵将军,也不过是相同的等级。
何氏客栈的一把大火,有些蹊跷,却烧得正是时候。
一场暴雪阻挡了人们北行的道路,商客被迫滞留,客栈酒楼的生意翻了几倍,当所有掌柜和伙计都笑开花时,何氏客栈的掌柜与伙计却愁上眉梢。
货物还没到,账本不见了,客栈还被烧了,如此重要之时,路给雪堵了,主事的不来,这事变得异常棘手。
要是把校尉留下来,至少还有几十人,如今汾水镇可用的,或是最能打的,只有万帅。
万帅,万风堂三子,虽继承武艺,却不是正义门之人,十八岁参军,官至副将,却看不惯军中行事而卸甲,在汾水镇经营一家酒楼,并取名为战马楼。万帅年过三十,有二妻,是汾水镇的大好人。
虽脱离万家,但在北方,万帅仍被视为正义门的高手。
敲开万府的大门,一名年轻的仆人笑着招呼。
“哟,何掌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急事,找帅爷。”
“家主在酒楼,昨夜来了贵客,相必是醉了,便住在了那边,你上酒楼看看吧,如不在,应是在二姐羊汤铺子里。”
“多谢,二夫人可在?”
“在呢,何掌柜要见?”
“见,她可是我的表姑,已有些时日没见了,到了门前,怎么也得问声安。”
“那请随我来。”
“兄弟,这银子拿着。”
“何掌柜这般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二姐羊汤铺里,一位气宇不凡的老爷,正坐在窗外喝汤,身边站着一位老仆,七十多岁的样子,弯着腰,笑容满面。
“大帅,真是稀奇了,何家客栈突然就起了大火,校尉带人来查,遇上朝廷钦差,急忙回去请命,这暗中的生意,恐怕是要转道了。”
“查了好,让这汾水镇清静些,正义门的那些生意,见不得人,这火烧得好,是谁惹何家?”
“不知道是谁放的火。”
“来查案子的是谁?”
“查案,大帅把我问糊涂了。”
“你不是说来了钦差吗,姓甚名甚。”
“哦,据说是梅八丈,还带着个一等侍卫和郡主。”
“一等侍卫和郡主,为何这侍卫要放在前面,郡主无官职,可是皇族。”
“是小的口误,当是这郡主带着梅八言和一帮手下,到了汾水镇,住进这何家的客栈,然后就起了大火,现在人全给腾到新办的客栈里头。”
“听说过梅八丈,是号人物,他到北方来干嘛,查什么案子?”
“这我哪知道,要不要去打听打听?”
“不用,顺其自然,官家的事少打听,这道给封了,何家的人,弄不好要来找我,走,到杨柳家去躲躲。”
前脚刚走,何家掌柜便寻了来,羊汤店的伙计不知万帅去向,只得胡乱指了指道,何掌柜无功而返,突然拍了拍脑门,到皮货店找杨虎。
杨虎,杨柳之弟,从小父母双亡,随杨柳嫁到汾水镇,不料姐夫病故,留下了家产,杨柳成了寡妇,杨虎便打理着几间铺面。
十两黄金,让杨虎有些惊喜。
“何掌柜,你莫开玩笑,让我传句话,就给十两黄金?”
“杨掌柜,我真有急事找帅爷,天大的事,就请帮帮忙。”
“正义堂请人帮忙,倒是头一回听说,好,我就跑一趟,你等着。”
“我得跟着你一道去。”
“万一他不在我姐那,岂不是白忙了。”
“在,一定在,汾水镇谁不知道,杨小姐是帅爷的人。”
“知道就好,这金子可别又要了回去。”
“杨掌柜怎开起了玩笑,请人办事,哪有把礼物要回来的道理。”
杨虎回家,让何掌柜在门外等,入了堂,便见万帅坐在炕上,姐姐在边上替他捶腿,便心中有气。
“你要嫁到万家,做什么都行,这是李家,你现在还是李家的儿媳,让人每天说闲话,你自在,我脸却不知往哪放。”
杨柳不说话,万帅睁开眼睛,笑了笑。
“哟,是小舅回来了,失礼失礼,放心,过几日便娶你姐回去。”
“这话听了几年,耳朵都起老茧,嫌弃我姐是寡妇,就别来,不然,这何家的人都找到门口来了。”
“啊,果然是寻了来。”
杨柳惊讶道:“你二人说的是何事,怎有人寻上门来?”
万帅起身道:“小事,杨虎,你带他来,你们回避一下,我与这何掌柜有话要说。”
杨虎将何掌柜带至厅堂,便退了下去。何掌柜上前行礼,将一封书信上呈。
“帅爷,本不劳烦你,但此事重大,非你援手不可,这是万老爷的手信,请过目。”
“这封信,你揣了有些年头了吧,一定是保命之时才拿出来。”
“让帅爷见笑了,正义堂有规矩,所以——”
“行了,我爹当年写下这封信,以表忠诚,却未想成为何青云的利器,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并未加入正义堂,他答应的事,到了我这可不算,许了什么愿,找他便是。”
“此事不仅关乎正义堂,还关乎北方武林存亡,帅爷三思。”
“是吗,那你说说。”
“梅八丈查案事小,北方百姓如今能安居乐业,靠的是仕族,而非朝廷,仕族与朝廷之间的平衡一旦打破,百姓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仕族也会没落,到那时,再厉害的人物,都只是蝼蚁,帅爷也算是北方的一号人物,朝廷一旦全盘接手北方事务,帅爷做事,也得看官史的脸色,那一小小的衙史,都可以骑到帅爷头上拉屎撒尿,岂不可笑。”
“杀了一个梅八丈,就能保北方安宁,保正义堂安宁?”
“正是,还请帅爷出手相助,正义堂当铭记于心。”
“这种话就甭说了,多少金子?”
“十万两。”
“区区一个捕头,竟值十万两黄金,看来,这梅八丈已经掌握了你们的生死命脉,何青云为何不自己动手?”
“暴雪封路,少堂主无法前来,可一旦让这梅八丈继续向北,就大事不妙。”
“你倒是明事理,正义门虽说弟子成千上万,在这汾水镇,却无一伤得了这梅八丈,我看这雪情,一天两天也不会化,梅八丈功夫了得,我得试试,这金子,想必你也没带来,等凑齐了金子,我再动手。”
“帅爷,这么多金子,我哪能凑齐,只要杀了梅八丈,雪化之后,我定奉上。”
“你这口头之约,怎能当真。”
“要不,我立个字据。”
“何掌柜,你当我万帅是什么人,图你那十万两黄金,要不是我爹这封信,你连我面都见不着,你请我帮忙,我要十万两黄金,一分不少,不见黄金不动手。”
“这,可我上哪凑这么多黄金啊,还望帅爷体恤在下,事成之后,我定多加五万两。”
“空口白牙,你当我是傻瓜,何掌柜,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杨虎在门外听得真切,进了屋,请出何掌柜。
“虎爷,你再帮我说说情。”
“杀朝廷钦差,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何掌柜,你这是摆我一道,你让我带你来,就说这事,万帅要是怪罪于我,如何是好。”
“放心,我手上有万老爷的东西,帅爷问我要金子,不过是借口,这个忙,他定会帮。”
“何掌柜如此自信?”
“北方的权势,自然由北方人掌管,更何况这梅八丈身份成谜,他到底是不是朝廷钦差,无人知晓,死在了何方,朝廷又如何知晓。”
“神不知鬼不觉,何掌柜实在是妙。”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好好好,但凡这梅八丈死了,我便是最开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