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瑶上前兴奋地问道：“请问是谁带官兵前去围了瓷货街？”
还没等男子回答，传来萧景翊的声音：“当然是知州大人！”
苏沐瑶转头看到萧景翊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的身旁跟着影驰。这一刻所有的担忧和猜疑全无，她甚至批判自己不该将萧景翊想得那么不堪。
萧景翊靠近满脸惊喜的苏姑娘：“表现不错，我好几日没出现，你竟没撇下我，还能耐着性子等我回来。”
苏沐瑶收起惊喜的表情，埋怨道：“我哪有耐心？派人到知道的地方打听，根本探不到一点儿关于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已离开江陵，我便打算明日乘船南下。”
“怎么能怀疑我离开江陵？你竟如此不信任我？”
“整整五日，你音讯全无，卖假货的瓷器铺还好好开着，你说我会怎么想？”
“好吧，都怪我，不该惹你担心。”
萧景翊态度甚好，苏沐瑶不好再继续埋怨他，再说萧景翊是因为她的事才会五日都没出现。
“你安然无恙归来，我便放心，快给我说说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找到黑窑场？又是如何说服知州大人？”
“此事说来话长，总不能让我一直站着说？”
苏沐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问话，忽略了萧景翊的辛劳，连忙将他请到客栈一楼的桌前坐下。
赵三等人见已无事，放心离开。
掌柜与那送来消息的男子则凑到一起继续小声议论刚才的话题。
这几日跟着公子跑前跑后，影驰略显疲惫，在一旁挑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见到苏姑娘，萧景翊疲惫感全无，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他是如何查到黑窑场并请动知州大人。
“送你回客栈那晚，我便和影驰守在店铺外，守了足足两个时辰，一无所获。只好第二日乔装改扮成客商，装作上门订货……”
苏沐瑶担忧地问：“店铺的东家见过你们，就不怕被认出来？”
“既是乔装改扮，岂会让对方轻易认出？再说他们只见过我一面，没那么容易认出。”萧景翊继续讲道，“我在店铺内专挑假冒苏家瓷器的赝品，并指出这些瓷器并非出自耀州。那掌柜一听便说我眼拙，还说是纯正的耀州苏家窑场烧制的瓷器。我不想与他多言，悄悄告诉他，若真是耀州苏家的瓷器我还不要，这等赝品我甚是喜欢，他们店铺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掌柜一听，仔细将乔装改扮后的萧景翊上下打量一遍：“你这位客商真是奇怪，我们店铺全是真品，您想买赝品请去别家。”
萧景翊用手捋着假胡须，笑道：“我常年跟瓷器打交道，是真是假一眼便知，掌柜又何必唬我？不瞒您说我做的是西夏人的生意，那里的普通老百姓不讲究瓷器的真假，能用便好。你这里售卖的耀州瓷器虽瓷土的质地差很多，胜在外形不错，西夏的老百姓一定喜欢。”
掌柜依旧十分谨慎：“不知您来自哪里？”
“北边，偶然来江陵游玩儿，竟无意中发现您家店铺，真是有缘。”
“您既来自北边，前去耀州进货岂不方便？为何要从南边进货？”
“自然需去耀州进货，只卖给西夏的有钱人，那些个普通老百姓不识货，只认价钱，便宜才买。”
“别以为我不知，耀州每家窑场既有精品也有普品，普品便是卖给普通老百姓，你进普品即可，又何必舍近求远？”
“你我同是经商之人，难道不明白赚差价的道理？”
“一南一北运费不少，这差价你能赚得？”
“我有自己的商队，无需依赖他人，你说这差价我能否赚得？”
掌柜终于被说动，况且一问一答过程中，他已无形中承认店铺中的瓷器确系仿造。要不要合作，他无法拍板定下，还需告知东家，让他拿主意。
“您稍候，我去去便来。”
待掌柜进入店铺后面，影驰靠近公子小声问：“公子，您觉得这招行得通吗？”
萧景翊看一眼影驰满脸的络腮胡子，实在想笑，还是忍住：“绝对能成，等着瞧。”
大概过了一刻钟，掌柜从店铺后面出来：“公子，东家有请。”
萧景翊二话不说向店铺后面走去，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萧景翊被引至一间雅致的偏厅。厅内檀香袅袅，那位东家身着青衫正端坐案前，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
萧景翊对面前的东家有印象，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他装作没见过的样子，拱手一礼，故作镇定地说：“想必您才是真正拿事的人，掌柜应该已将情况说明，可愿与我合作？还请尽快给个答复。”
东家站起来，走到萧景翊跟前，继续打量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景翊并未因此变得慌乱：“我长得面善，很多人见到都觉得似曾相识。”
东家微微一笑：“生意找上门，我自然乐意。不过跟我做生意还需过了我手下这一关。”
话音刚落，几名壮汉从外面进来。
影驰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做好保护公子的准备。
东家警惕道：“你的手下有些身手？”
萧景翊瞧着这阵仗，在心中仔细分析，认为不过是东家的试探之举，若真打起来，恐怕会暴露，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经商之人四处奔波，为了个人安全，身边总需有个保护的人。常言道和气生财，您将这些人请出来，恐怕没有诚意与我合作，既如此，打扰了。”
萧景翊说完，装作要走的样子。
东家见状挥手示意壮汉退下，上前拦道：“请谅解，近期有人质疑我家的瓷器，甚至扬言要报官，公子面生，我自然需小心些。”
萧景翊听罢，便知自己赌对了，于是笑道：“谨慎是应该的，毕竟你我售卖的是赝品，绝不能被官府查到。”
东家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平静：“公子若真心想与我做生意，为了让我放心，必须答应在这里住上几日。”
萧景翊猜测，恐怕这位东家是想借机查探他的底细：“你真有趣，生意到眼前不做，反而处处为难我，与其了解我还不如了解一下我手中的银票是真是假。”
萧景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东家面前晃晃：“银票骗不了人，只要我付了银票，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东家接过那张银票仔细查验后，确认银票真实不虚：“这可是你的定金？”
“只要东家诚心与我做生意，这张银票便是定金。”
“好，这生意我跟你做了。”东家收起银票，神色略缓。
见对方应允，萧景翊甚是开心，接下来便顺理成章提出要求：“东家可否愿意与我长期合作？”
“若第一次合作愉快，自然乐意长期合作。”
“为了保证以后能继续，还望东家带我去你的窑场走一趟，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东家又变得警惕：“为何如此着急要看窑场？”
萧景翊小心解释道：“我来一趟江陵不容易，既然打算订货，又有长期合作的意向，想趁此机会到窑场瞧瞧，也好心里有个数，难道东家连这等要求都不愿满足？”
东家思索片刻后，问道：“聊了半天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萧景翊临时编了个名字：“本人姓李单名一个意字，意气风发的意。”
东家答应道：“明日巳时请李公子来店铺，我亲自带你去窑场。”
……
讲到此处，苏沐瑶担忧地问：“五百两银票就这么白白给了？”
萧景翊微微一笑，低声道：“五百两银票不过是饵，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若能探清窑场虚实，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
苏沐瑶感到不安：“为了我的事让你损失那么多银子，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前去冒险。”
萧景翊照实说道：“你以为我傻啊，那五百两银票是雍王为堵住我的嘴给的辛苦费，我又岂能白白浪费掉？知州大人已帮我讨要回来，正在影驰身上装着呢。”
听到提自己的名字，影驰睁开眼，帮着公子解释道：“苏姑娘放心，银票的确已拿回来。”
苏沐瑶终于放心，催道：“然后呢？”
萧景翊继续讲道：“第二天，我带着影驰到店铺与那东家汇合，跟着他一同上了马车，时不时向马车窗外瞧，试图记住沿途的路况……”
马车颠簸前行，穿过几条曲折小巷，又沿着江边小路行驶了一段路程，终于停在了一处宽阔的场院前。东家率先下车，神情恢复了几分矜持：“李公子，这里便是我的窑场。”
萧景翊掀帘下车，脚踩在略显松软的泥土上，四下打量。
窑场倚着江陵府郊外的土坡而建，没有规整的院墙，只靠一圈半塌的土坯矮墙圈出地界，墙根被雨水冲得坑洼，长着半人高的野蒿。
整个窑场分三个区域，外侧是备土区；中段是制坯区；最里面才是烧窑的地方，青烟袅袅升腾，几座窑沿坡势蜿蜒而上，火口处不时传来工匠的吆喝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