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城分为南北城,各有守城军队两百人,由两名校尉带兵镇守,人多行于南城,守城的校尉便与州府官史来往密切,常有作奸犯科者,官府缉拿,均要将守城士兵协助,校尉更是块香馍馍,囊中羞涩时,可令人站在城门,向来往商客收取过关人头税。
南城的校尉名叫马峰,南方人,个头偏小,却使得一双百斤铁锤,曾在沙战下立下战功,因腿受了伤,便想卸甲归田,无奈苏曾驻守北方,跟着来到汾州,担任校尉一职,事很轻松,半月巡城一次,平常都是在宅中喝酒练锤。城池的守军经常换防,州府自然不会花太多的精力来维护感情,顶多是补充粮草。
马峰虽是老将,却只有四十出头,在汾州一驻便是五年,找了个寡妇,住在南城门外百米的小宅,阁楼上就能看到城门,四名士兵守在阁楼,两人一组昼夜交替,城中如有消息,城门的士兵便挥旗示意,校尉便能知道。
年轻的寡妇精力旺盛,想为马家传宗接代,无奈肚子不争气,于是常氏烧香拜佛,出没于城中或是城外的寺庙,这一日,在城外寺庙烧香时内急,上完茅房正要去大殿,路过一偏院,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便凑在门缝打量,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常氏丢了魂,连滚带爬回到家。
寺庙房中,一和尚拿着一把刀,把一姑娘的舌头硬生生割了下来。
马峰常听当地百姓提到哑奴,娇妻所遇之事,也证实了传言,但寺庙不是寻常之地,贸然查探,没有官府的手令,有扰清修之嫌,安慰夫人一番后,唤来两人,穿上便装,到城南寺一探究竟。马峰为何要管这闲事,还得从苏元和写信给苏曾说起,靠着苏曾这关系,马峰与苏元和自然交好,苏元和便托马峰留心正义门相关之人,坊间传闻哑奴是正义门手笔,马峰自然上了心。
城南寺香火旺盛,信众如织,马峰在寺中转了一圈,也照着夫人所说的地方去看了,没有发现疑点,正要离开,却见两名小沙弥神色慌张,正朝后院快步而行,于是跟在后面。寺庙有多重殿,大雄宝殿的后院,却不让香客进入,门口守着僧人,手中拿着僧棍,凶神恶煞。马峰从院墙上翻越,上了屋顶,跟着小沙弥继续往山上走,走了一段路,穿过几座小院,里面都供奉着佛像,最后到了一山洞,洞口一棵银杏树,挂满了红布。
马峰坐在银杏树枝丫上,看着小沙弥与一和尚说话。
“你二人不要命了,把人给看丢了,要是跑到衙门报官倒好,家主能够挽回,要是去了汾水,咱们头上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姑娘姓甚名甚,哪里人啊,还不拿册子来。”
“大师父,册子在这,是城南孟村人,叫碗娘,家里是做碗的,我猜想定是回去了,我这就带人去抓回来。”
“知道人在哪倒好说,好吧,你们快去快回,如在这村子里找不着,就守在家中,知道怎么办了吧?”
“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她爹娘在,不愁她不回家。”
“抓不着人,你二人就别回来了。”
“是。”
马峰先人一步,下山后让人到孟村找人,果然找到了碗娘,然后将一家人带到宅中,又命人请来苏元和。苏元和当即收集了证词,请马峰派人到狼山送信,同时也将另一份证词派人送至苏曾处。
“马兄,昨日我得密报,正义门当家何欢笑,竟是他人所扮,这假冒者还是二人,手段极为高明,长相相同,一明一暗,操控着正义门。”
“那真的何欢笑呢?”
“早死了。”
“难怪,听说以前正义门伸张正义,乃江湖名门正派,我到这汾州后,听到的却都是些坏话,原来早就易主,假冒之人倒是有手段,继承了家产不说,还把这一干女眷给照顾了,不是前年还娶了年轻的姑娘为妾,这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干这事,现在看来,不足为奇。”
“能在何家混这么多年,有点本事,想必万李两家也看出来了,这两日城中甚是热闹,何青云死在汾水,何家麻烦来了,必会因正义门继承人一事,与万李两家闹翻,府上主事是何家人,派我到汾水查何青云案子,想把我支走,这当中必有阴谋,正好,我住在马兄这,等叔父援兵来时,再与这剌史大人理论。”
“这么说来,正义门所作之事,何剌史都知道,还是帮凶,哑奴传闻若是真的,那可真就是丧尽天良,诛连九族之事。”
“不瞒马兄,我早就收集了一些证据,只待青天到来。”
“你说的青天,是正在汾水的梅八丈?”
“正是,安定王早送来密信,天子有意削弱北方势力,我等要是立了功,不公还百姓一个公道,还能平步青云。”
“我这身子骨,只想寻一安静之地,过安稳日子,不想什么功劳,倒是这正义门只手遮天,残害百姓,人人得而诛之,苏侍郎放心,我定全力协助于你。”
“还请马兄多进城观察,说不定这何府,会有一些动作。”
“嗯,我马上就进城。”
马峰是苏曾手下老将,艺高胆大,虽腿瘸,却是个有智慧之人,与苏元和一番商议之后,带着人进城,在关口处布防,盯住何家各处产业,观察可疑之事。
夜里,巡逻士兵便带来消息,何欢笑从后门乘坐马车,带着家眷,像是要远行。
果不其然,半夜,何家来到城门,拿出银两打点守门人,大门打开,几辆马车出了城,行了五里,便被马峰带人围住。
按理说,正义门的门主,应武艺高强,不畏这区区几十士兵,恰恰相反,马峰拦住的何欢笑,丝毫不会武艺。为了不打草惊蛇,马峰将人连夜押至另一小镇,寻一妥当之处安置。此时,苏曾派来的几百援兵已经到达汾州,有人便有了义气,苏元和将一干罪证与何明清对质,何明清企图逃跑,被苏家军抓捕。
马峰连夜赶回汾州,只眯了片刻,天一亮,便到何府拜见。
又一个何欢笑出现,正为子办丧事,愁眉苦脸。
“校尉大人,家门不幸,怠慢了。”
“打扰何老,实出无奈,昨晚巡城士兵抓了城南寺的几名和尚,贩卖哑奴,一番审问,竟然说是何老主使,我便上门来问问。”
“信口雌黄,校尉大人不可认真,兄弟们辛苦了,一会我让管家给大家送点辛苦钱,世道不公,犬子刚死,便有人来陷害于我,还望大人如实禀报州府,请州府查个明白。”
“何老还不知道吧,何剌史也被抓了。”
“什么意思。”
“汾州剌史何明清,昨晚已经被下狱。”
“下狱,什么罪名,谁抓的?”
“我只知道下了大狱,至于是什么罪名,我不清楚,听说是苏侍郎请来一位钦差抓的何明清。”
“钦差,是哪位钦差?”
“九指先生。”
“啊,原来这样,那老朽的清白,就有劳校尉大人查证了。”
“何老放心,我已经带人围住了何府,不会有人害得了你,不过,我怕贼人已经潜入府中行不端之事,还请何老准我查找。”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定也是拿了官府的搜查令了。”
“那是自然,还请何老行个方便。”
“家门不幸,一家人正在悲伤之中,还请不要惊扰女眷。”
“放心,我手下的人不会乱来。”
何欢笑做梦也没想到,一夜之间,汾州就变了天,而这幕后操纵之人,竟然只是州府的一个小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