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之时,天空出现暖阳,似乎象征着朗朗乾坤。
正义门并未覆灭,只是冒充何欢笑的人现了形,而何家因此衰败,万李两家分食地盘。何青云到底是谁的孩子,已无从考证,一夜之间,从昔日车水马龙的门廷到冷清,尽显人情世故。
朝廷对北方势力早有防备,因此才会让苏曾这样刚正不阿的将军把守,虽说苏元和被贬,但他在朝中仍有挚友,能够替其在天子耳边说上话,在何明清的案件上立了大功,因此官复原职理所当然。梅八丈等人离开汾州之时,也是苏元和赴任这日。
好的汾酒,自然是要招待英雄。
曾经,汾州楼是何家最大的酒楼,自何欢笑被抓后,何氏的产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万李两家开始疯狂的抢夺,而汾州楼则摇摆不定,仍由何家的长子经营,可惜的是,这位曾经能够在汾州说一不二的富家子弟,赌博成瘾,早就把汾州楼的地契输给了财坊,如今楼中的掌柜也伙计已经换人。
苏元和自然是要在汾州楼设宴,为众英雄践行。
梅小一坐二楼的走廊上,手中拿着酒壶,看似个酒鬼,实则是盯着雅间正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徐万里带着周五夏六则在走廊的另一端,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装扮成商人模样。
正义门潜伏的这段日子,让梅小一更成熟了,他对汾州城一知半解,对何家的手段却甚是明了,而正义门对叛徒或是奸细的处置,则是追杀到地老天荒。或许万李两家忙着争夺何家财产,根本无人理会他这种宵小。无人知道梅小一杀了何青云,何家有仇无主。
正当梅小一担忧正义门报复时,突然看见楼梯口上来一人,不由得警觉起来。
上楼的正是梅八丈千里万里追捕的唐门三手之一,杀人王唐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梅小一手握刀柄,却按捺住心情,唐广在汾州,意味着另外两人也在附近,此时动手难免打草惊蛇。然而,唐广走到二楼,也看到了梅小一,顿时觉得有些眼熟,便走上前来。
“年轻人,我们在哪见过吗?”
“见过,我乃京城人氏,怎会见过你。”
“京城人,那你来汾州做甚?”
“来做什么,需要告诉你吗,你是官家老爷?”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问问, 你长得真像我的一位故人。”
“看走眼了吧,真是。”
梅小一佯装镇定,起身回了雅间,另一边的徐万里看出苗头,吩咐周五夏六盯着唐广。
这一次,唐门三手并不幸运,唐广暴露了行踪,回到客栈,刚与兄弟们见面,就被梅小一敲开了房门。唐广有些诧异,也有些觉察。
“你小子,就感觉你不对劲,跟着来干嘛,你知道我是谁吗?”
“杀人王唐广。”
“你知道我。”
“何止知道,你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小子,我看你乳臭未干,我与你有何仇怨,是不是你娘,哈哈哈哈……”
房内的两兄弟,也跟着笑起来。
唐广显然没把梅小一当回事,他正想着如何打发这娃娃,突然脸色僵硬。
唐笑不知发生什么,笑道:“大哥,把人请进来招待便是。”
唐广缓缓后退。
唐笑与唐风警觉起来,拿起桌上的兵器警戒,待来人走进房间时,这两兄弟的心跌落了冰窖。
显然,这三位煞星做梦也没想到,命中克星追到了西域,又追到了汾州。
梅八丈进了屋,门前自然徐万里与周五夏六,童如九则带着玄宗门的人在后院,但凡唐门的人从后窗跳下,就发现被断了后路。梅小一跟在梅八丈身后,二人长相确有些相似。
唐广有些害怕,他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却又装腔作势道:“姓梅的,你何必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
梅八丈道:“我找你们找得好苦,总算是齐了,这笔账也应该算算了,说吧,你们受何人指使,剌杀我夫人。”
唐广道:“是不是说出来,你我之仇怨一笔勾销。”
梅八丈道:“一笔一笔算吧,先算两位夫人的账,其余的再说。”
唐笑道:“大哥,与他废话什么,人是咱们杀的,这仇结下了,总得要结,谁生谁死,还说不定。”
梅八丈道:“对,仇结下了,是要了结,说吧,到底受谁指使?”
唐风道:“说了也要死,不说也要死,不如就让他成谜,成你人生中最大的伤痛。”
梅八丈道:“你以为我这些年来没查到吗,说与不说,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听你们亲口说出来,不说,那也不强求,发妻之仇,巧巧之仇,一并了结。”
在汾州遇上唐门三手,于梅八丈来说是意外收获,原本是要去川北寻找,没想到查出正义门大案,还手刃了仇家。唐门三手在江湖上有些名声,靠着使毒杀人无数,这一次折在汾州一点也不亏,毕竟他们面对的是神捕。
这场打斗没有悬念,梅氏主仆,加上徐万里和童如九,唐门三手百招内毙命,三位作恶多端的黑道煞星,终于伏法。梅八丈替两位夫人报了仇,用三位凶手之血祭祀亡魂,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原本,一行人要去红谷,从此隐世,童如九有位好友在夏州,离汾州百里,此时雪化路开,便折道北上。安定王也来了书信,解决北方之围,苏曾上书,提到了贤宁郡主有功,圣上自然不再为难安定王,希望他能够回京养老,贤宁郡主自然不喜欢这咱颠沛流离的生活,带着徐万里等人,在汾州分道而别。
两辆马车,缓慢行驶,江湖的儿女情长,在车轱辘的摇曳声中,变得迷离。
梅八丈已有退意,行侠仗义,终换不来世间公道,朝纲如此,世道如此,倒不如与叶兰去红谷,潜修玄宗心法,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几日后,已出汾州,进入夏州境。
“爷,前面有块功德碑,很多人在那上香,热闹得很,要不要看看,走了几个时辰,也应该歇脚了。”
梅小一停住马车,又或是官道根本不通。
梅八丈掀开窗帘,只见前方人满为患,不远处有人正在祭拜,好不热闹,于是道:“也好,吃点东西再上路。”
众人步行,来到功德碑前。
这是一块普通的石碑,上面横写功德碑三字,主碑竖写:大善人赵公普济天下。落款是夏州百姓。
建碑修庙,感恩那些有作为的大善人,这是民间最为常见的做法,但这种把功德碑立在边界处的十分罕见,这须官府许可,而碑文也有些夸大,甚至有点犯忌。
梅八丈看过功德碑后,便到路边的茶亭坐下,要了一些吃食。童如九则四处溜达,梅小一则护着叶兰买些干粮。
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巨响,竟然把那功德碑给劈开,一分为二。
祭拜的民众不知所措,面对突如其来的冬雷,只能迅速逃离。
茶博士摇了摇对道:“劈了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明明是恶人,偏偏被奉成善人。”
梅八丈好奇道:“这碑上之人,可活着?”
茶博士道:“看你也是外乡人,告诉你也无妨,那赵公,便是夏州首富赵昱,此人心狠手辣,与剌史王有德勾结,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百姓,背地里赚着昧良心的钱,表面上却拿些银子做好事,修桥修路,这碑啊,是赵昱暗中安排人立的,夏州城还有赵公庙,他自喻赵公明,真没想到,这功德碑给雷劈了。”
梅八丈道:“这赵老爷与你有仇?”
茶博士道:“那倒没有,不过夏州城北边的百姓,都和他有仇,你进城便知道了,这赵昱也叫赵半城,夏州有两个王,一个是剌史王有德,一个就是他赵昱,官人若是路过,那就住城南,捐些功德钱,这赵家必当你是贵客,如是经商探亲,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梅八丈道:“住城南不捐功德钱,他们不让住吗?”
茶博士道:“不是,捐了功德钱,大家相安无事,要不然,这城中的梁上君子,得光顾你。”
梅八丈道:“明白了,看来这功德碑背后,不简单。”
茶博士道:“唉,这每年的功德钱,都是老百姓出的,这赵昱得名又得利,现在功德碑被雷劈了,老天看不下去了,要收拾这赵昱,还夏州百姓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