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城不如汾州城繁华,由于常年风沙,城中百姓苦不堪言。
城头,居然又立着一块功德碑,内容与边界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块碑有人守着,同时也收功德钱。
守门卫士拦下马车,示意缴纳功德钱,显示有些强买强卖之意。
“捐功德,保平安,来来来,到这边登记,每人一两功德钱。”
一两银子,这对寻常百姓来说,那可是大数目。
梅小一正要掏钱,被童如九阻挡。童如九上前询问道:“官爷,这是人头税还是功德钱?”
守卫道:“自然是功德钱。”
童如九道:“既是功德钱,那可否不交?”
守卫道:“当然可以,但不交功德钱,进城后出了什么事,不要报官。”
童如九道:“你这话里有话,不交功德钱就要出事,这不明摆着拿钱买平安嘛,听说过人头税,却没听说过这功德钱,我且问你,这功德钱收了,又用在何处?”
守卫道:“当然是用来救济穷苦百姓,交还是不交,不交让开。”
童如九道:“好好好,我且看看,不交这功德钱,又要出什么事。”
守卫不屑道:“现在莫和我嘴硬,待到明日,你自会到衙门求着交功德钱。”
童如九道:“好,我与你打个赌,如明日我不到衙门,又当如何?”
守卫道:“老家伙,这是夏州,不是你家,好自为知。”
童如九道:“你姓甚名甚,怎不敢与我打赌?”
守卫道:“哟,今儿碰上了硬茬,老家伙,告诉你也无妨,小爷我叫王顺,剌史大人是我叔父,这收功德的差事,正是他派给我的,你要有本事,就找他去,瞧着你这外乡人,一点规矩也不懂,还敢与我打赌,你明儿要不到衙门交功德钱,我当你孙子,你要交了,你得叫我爷爷。”
童如九道:“好,一言为定。”
马车里,叶兰与梅八丈掀开帘子,看着这一切。
“老爷子怎么和这守卫一般见识。”
“他啊,是个性情中人,估计明儿这剌史大人,带着这守卫来拜。”
“若非动武,他有这般神通?”
“当然有,这夏州有位国公,便是他的好友。”
“国公怎会在这荒凉之地?”
“这位国公,也曾是位骁将,在前朝立下汗马功劳,因此受封,他姓庆,因此得庆国公爵位,到了这一代,与安定王一样,受到朝中大臣排挤,于是就跑到这北部过上了安乐日子,说起来,他与师门颇有渊源,师叔于他有恩。”
“可一国公能斗得过剌史吗?”
“国公乃是从一品,食邑三千户,上州剌史才是从三品,下州乃五品,虽主政一方,但仍要听从国公之令行事。”
“那这夏州公开收功德钱,庆国公也不管管?”
“你有所不知,这位国公,从来不问天下事,他只喜欢习武,好交江湖义士。”
“原来是个糊涂国公,难怪会呆在这种地方。”
“这个世道,难得糊涂,管多了,反而不好,本是在这地方休养,干扰政事,那就是与朝廷对着干,庆国公乃智慧之人,管不了天下苍生,只求一隅静安,这样的日子,十分难得。”
“我算是听明白了,师叔与这王顺打赌,是仗着背后有庆国公。”
“自然如此,想必他老人家也想借这庆国公的势头,敲打敲打夏州官员。”
马车正要走,被一醉汉拦住去路,此人五大三粗,手中拎着酒坛,东倒西歪,他来到马车前,故而一倒,蛮横起来:“撞人了,哎哟,这外来的马车撞人了。”
玄宗门弟子正要上前教训,被童如九拉住,上前将醉汉扶起,大约是使了力,醉汉顿时清醒,知遇上了高人,急忙倒在了路边。童如九道:“明明是你喝醉酒撞上来,怎么说我们撞了你,方才我与那官差打赌,怎么,你还要找我麻烦不成。”
此时,边上来了位长者,劝告道:“老哥,莫与他计较,此人是城中老八仙宋仲达,与那守碑的老马是一伙,他可是个剌头,你方才不给功德钱,他们必找你麻烦。”
童如九道:“甚好,我这一身老骨头,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今儿算是见识了,官差要功德钱,还与这地痞勾结一伙,看来这夏州已然成了强盗土匪之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找我什么麻烦。”
长者道:“出门求个平安,你这又是何苦。”
童如九道:“谢了,我自有分寸,你可知道国公府在何处?”
长者一怔道:“是我眼瞎了,原来是国公府的贵客,进城门后沿这大街走五里,右转半里,过了长生桥,再行两里路,便能看得见了。”
守卫王顺忙着向路人收功德钱,哪听见这番对话。
见马车进了城,宋仲达便不装了,来到王顺面前,商量着怎么对付外乡人。
“这伙人不知天高地厚,敢坏规矩,晚上定叫他们见识见识。”
“嗯,速派人跟随,看他们住哪。”
“要不要禀报黄大人?”
“不必,这种小事,就不要烦恼他了。”
“也是,看这些人的行头,应是有钱人家,晚上摸了鱼,兄弟们好好喝一场。”
“快去安排吧,别让人跑了。”
“放心,进了这夏州城,那就是进网的鱼儿,跑不了。”
城门的长者,为何称这宋仲达为老八仙,是因其年少时就抬棺,原本是八人,后来一富家千金夭折,请八人抬棺,不久后这八人陆续死了,剩下两人,其中还有一人名叫伍江河,在另一个城门收功德钱。为什么让这种人来收功德钱,是因大善人赵昱为了化夏州城的阴气,找了积阴之人来守门,而城中赵公庙里,还有一位守碑人,称为老马,他与宋仲达和伍江河则不一样,此人是个摸金校尉,庙中的功德钱虽说没有两个城门多,但到庙里烧香的大多是有钱人,老马便如鱼得水,赚得盆满钵满,六十有余却娶了两房小妾。
宋仲达被童如九捏了一把,骨头险些断裂,却不知厉害,与王顺商议之后,回到城中,纠结一帮地头蛇,尾随童如九一行马车。宋仲达则来到了赵公庙里找老马,商议一桩婚事。
半月前,城门前突然有一女子卖身葬父,宋仲达出了五十两银子,谁知这女子出尔反尔,又将银子还了回来,见那女子颇有姿色,宋仲达起了色心,想娶为小妾,而老马有些门道,便来讨教。
“打听到了,就在城北,叫杨灵儿,今年十九岁,那可是一朵花,水灵着呢。”
“你说她哪来的银子还回来,这还了银子,之前的事还算吗?”
“这个吧,吃亏在没立字据,这杨灵儿是个聪慧之人,与城北的一秀才交好,习得些诗文,懂些道理。”
“她会不会与这秀才有一腿?”
“那不会,我打听了,这姑娘还是守妇道的,是个处子,你若娶了,明年定生个大胖小子。”
“媒婆怎么说?”
“上门去了,杨灵儿反悔,说已经有贵人相助,就不劳宋爷了。”
“妈的,到嘴的肥肉,岂能放过,老马,想想办法,怎么也要把她弄到手。”
“这事不难,五百两银子,我把人给你带来。”
“五百两,卖身才五十两,你这狮子大开口啊。”
“那可是正经黄花大闺女,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要要要,身上没带这么多银票,只有一百两,先作定金,人到手后,自然给你。”
“照我说,还是老八仙宋爷会做事,你替赵公收功德钱,积了德,要不然怎么会有此艳福,明儿亥时,我把人送你府上。”
“好,我正好办点事。”
“什么事有这喜事大?”
“今儿来了一伙外乡人,竟然不交功德钱,今晚怎么也要收拾了。”
“难怪会拿出五百两,原来你早有打算,要不算上我一个。”
“那可不行,这鱼网可是我撒的,咱们之前就说好了,你管你的庙,我管我的门,井水不犯河水,进了庙里,那便是你的鱼。”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