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夏州人而言,十分漫长。
城南能睡着的人不多,官府追查凶徒的敲门声,引发诸多抱怨声和狗叫声。
一定是什么大人物死了,才会出动这么多的人马追捕。
天明,士兵便将老夏客栈重重包围,带兵的官员正是通判黄觉,他把客栈所有人叫到屋外,然后带人搜查,企图寻找到罪证,半个时辰后,士兵空手而返。
“这些人可疑,全部带到府衙问话。”
显然,梅八丈等人不交功德钱的事,已经传到黄觉耳朵里。
童如九道:“这位大人,我们乃是国公府的客人,住几日便走,有什么话,在这说便是。”
黄觉一脸不屑道:“废话,让你走就走,怎么,要和朝廷作对不成?”
梅八丈取出令牌道:“看清楚了,别找事。”
黄觉哪见过天子令,一把抢了过来,摸了又摸,发现是块金子,便收入囊中道:“好,今日就放过你们,走,到别处去搜。”
未时,黄觉正躺在小妾怀中,享受人间之乐。
“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仆人在屋外大声叫喊。
黄觉道:“叫魂啊,何事惊慌?”
仆人道:“国公府的侍卫在门外,说大人拿了圣物,要满门问抄。”
黄觉一下便坐了起来,找出那块令牌,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不打紧,令牌上面的小字,让他颤抖起来。“
小妾道:“这是怎么了,国公府一向不管事,怎么还管起州府的官员了。“
黄觉道:“完了完了,这一次真完了,我得罪的竟然是位上差,还把这天子令给抢了回来。“
小妾不解道:“不就是一块金牌吗,还了就是,这夏州城还不是你说了算。“
黄觉急忙穿上官服,手捧着令牌,额头上全是汗,战战兢兢地来到门前,只见国公府的侍卫来了几十人,个个横眉冷眼。
带头的侍卫长上前,一把夺过令牌道:“好大的胆子,天子的圣物也敢抢,平日尔等作恶也就罢了,都欺负到天子头上来了,等着受死吧,来人,把这昏官拿下,带到国公府好生审问,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黄觉瘫倒在地,被两名侍卫架着走了。
为何国公府的侍卫会来取令牌,这要从庆国公说起。童如九前去拜见,此时国公已然迷糊,不知道来者何人,自然吩咐家丁赶人走。今日,一位国公府的管事在老夏客栈看热闹,看到黄觉把令牌抢走,急忙回府禀报,国公查看近日府中拜贴,清醒过来,发现来人除了好友,梅八丈名字赫然在目,于是急忙派人去拿令牌,又派人到老夏客栈去请贵客。
一行人刚进国公府,府上的传来消息,大善人赵昱昨晚被杀,人头不见了。
庆国公得此消息一点也不意外,仍笑容满面,热情款待宾客,随后安排下人,让宾客住在府上。
“国公午时要小憩,诸位可在府中游走,不可出府门半步,街头传言,是诸位害了赵昱,官府及百姓,正要讨公道,想必是那别有用心之人,想加害诸位。”
国公府上了年纪的管家,将宾客请出大厅,一边走一边说。
进了客房后,国公府的侍卫也都来了,把守着各处。还好,客房是一处小院,有房间数间,众人得以走动。
此时,几名侍女端着果盘进了院子,放在桌上,快速离开。
梅八丈见一名侍卫神色怪异,正要问话,已经走出院门,侍卫在那守着,便看向果盘,只见盘底压着一张小字条,急忙取出,上面写了一行小字:丑时三刻,出院右行百步,竹林处见。
童如九道:“这庆国公好生怪异,八十有九了,子女却不见出来见客,有些生分了,之前我来看他,可是见着这些孩子的,如今看来,这府上守备森严,像是出了什么事。”
梅八丈道:“是啊,一进门便觉得不对劲,处处都有守卫,明防暗守,方才早饭,庆国公说话不过二十句,倒是那总管说得多,像是他说了算,小一,你出去看看,写这字条的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摸清这府中的地势,万一有险,也好有退路。”
童如九道:“你是怀疑功德钱一事,与庆国公有关?”
梅八丈道:“虽说不问朝事,但身为国庆,治理一方,夏州乱成这样,难道没人上报,按照朝廷的规矩,凡上报之事,皆归由管辖地所处置,想必公文到了国公府后,再没上呈。”
叶兰道:“这么说来,这幕后的主使,难道是庆国公?”
梅八丈道:“庆国公年迈,要这功德钱有何用,但府上的公子小姐,有没有参与到其中,另当别论,我在客栈遇上的那拨剌客,不像是江湖中人,他们使用的长刀,正是军队中骑兵所用,因此我推断,剌史王有德不会这么鲁莽,明知我携带天子令还要剌杀,能有这种胆子的,只有一个地方。”
童如九道:“老八说得不无道理,自进夏州城,总感觉到暗中有眼睛盯着,城南也好,城北也罢,不都在庆国公的管辖范围嘛,他再糊涂,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乱来,这里面定有缘由。”
梅八丈道:“方才那管家的话,像是在提醒我们,赵昱死了,有人故意嫁祸,可除了州府,无人知晓我们的身份,而这天子令,被黄觉拿起后又送了回来,恐怕没这么简单。”
不一会,梅小一回来,取来纸笔,画了国公府的图纸,标出守卫所在之地,足有两百余人,国公府中除了守卫和下人,似乎没有其他人在。
晚饭时,总管前来传话,国公神智不清,但之前有吩咐,好生招待贵客,因此餐食端到了客房。
丑时三刻,梅八丈按照字条提示,带着梅小一来到竹林,昏暗的灯光之下,那名侍女在焦急等待。
“八爷,可曾记得十五年前在黄州救下的父女二人?”
“啊,难怪见着面熟,原来是你,你父亲可好?”
“遇上八爷的第三年,他就去世了,我跟随姑姑到了北方,后来进了国公府,今日看见恩人,本想相见,却万不得已,才写了字条。”
“你找我来,可还有别的事。”
“恩人,快些离开吧,庆国公早就死了,现在这位是假的。”
“假的,竟然还有人假冒国公?”
“我在府上已有八年,入府的第二年,国庆就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发丧,而是隐瞒了下来,死后两天,又来了位国公,长得一模一样,后来无意听见,假的这位,是国公的胞弟,假国公来后,这府上就变了,他带来了一些下人,原来的下人,想走的也不留,但听说出门后就被杀了,我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
“那府上的公子小姐呢?”
“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假国公来后,公子小姐便都不见了。”
“你可知晓功德钱一事?”
“官府的老爷来,倒是说过几次,我身份卑微,只能在下房行走,不过八爷还未来时,我便听见总管在议论,要请几位外乡人来府上,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何意?”
“让你们留在国公府,为国公办事,如果不从,就关你们进牢狱,就在国公府的下面,听说很多外乡人都关了进去。”
“看来,国公府果然不简单。”
“你们连夜逃吧,马厩守卫少,从那边走。”
“姑娘叫什么名字,我都记不得了。”
“八爷,我叫正月,我爹叫孔二。”
“想起来了,你冒如此大险,往后何以安身?”
“只能恩人能离开国公府,正月这条命不足为惜,要是没有恩人,我哪能活到现在。”
“你我既然有缘,要走就一起走,这样吧,你与小一在此等候,我去带众人来。”
一行人在正月的带领之下,逃出了国公府,没走多远,就见国公府起了火,而起火之地,正是梅八丈等人所在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