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码头疑云
书名:诸子问鼎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7223字 发布时间:2025-09-30


第二十章 码头疑云

 

天刚蒙蒙亮时,“沧波号”就顺着泾水往乌氏县去了。

 

船板划破水面的“哗啦”声,比昨日在龙门峡时轻了不止半分——郑船主特意让老周把舵轮调得极稳,那舵轮是铜镶木的,边缘经十年摩挲泛着柔光,老周枯瘦的手按在轮辐上,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每转半圈就停一停,让柏木船首推开的浪纹都变得细碎,像谁把银箔剪碎了撒在水面,随着船行慢慢漾开。阿石早趴在船舷边,小身子蜷成一团,手里攥着个竹制的小哨子——是孟贲昨晚用桑木削的,吹口磨得光滑,尾端还刻了个小小的翟鸟图案,说是墨家弟子晨练时喊号用的,吹起来能飘出半里地。他一会儿伸手指认掠过水面的白翎水鸟,一会儿低头数着岸边刚冒芽的芦苇丛,小嘴里还念叨着“还有十里”“还有八里”,把昨晚分舵夜话时的紧张,早抛到了泾水的浪里。

 

墨翟立在船首,玄色的儒衫被晨风吹得贴在身上,衣料是粗麻浆洗的,带着点硬挺的质感,腰间的牛皮袋依旧系得紧实——袋口的麻绳缠了三圈,打了个墨家特有的“连环结”,是阿墨昨晚帮他系的,说这样即便被扯拽也不会松。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乌氏县轮廓:城墙是黄土混合碎麦秆夯的,顶宽丈余,墙皮因常年风吹日晒泛着深褐,墙根爬着些耐旱的酸枣树,枝桠上还挂着未落的红果,像缀了串小小的灯笼;城门口飘着秦国旗帜,玄色的旗面用缣帛织就,绣着金色的“秦”字,丝线是用金箔捻的,在晨光下闪着淡光,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袋口的麻绳,心里却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孟贲昨晚掌灯时分就给乌氏县分舵传了信,用的是最快的“飞鸽传书”,按规矩半个时辰就该有回信,可直到此刻,鸽笼里的信鸽还没动静,这在墨家分舵的传信规矩里,是绝无仅有的异常。

 

“先生,你看!那就是老槐树!”郑船主的声音突然从舵楼方向传来,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拄着那根枣木老杖,杖头的“船”字在晨光下格外清晰,指着前方码头边的一棵大树——树干果然粗得要两人合抱,树皮皲裂,刻着深浅不一的纹路,是岁月磨出的痕迹;枝桠盘虬,像老龙的爪子撑开的巨伞,树底下还围着几个挑着货担的走商,担子用麻绳捆得结实,显然是个醒目的标记。

 

可船越靠近码头,墨翟心里的疑云就越重。按往年这个时辰,乌氏县码头该是最热闹的时候:挑夫扛着货箱喊着“嘿呦”的号子,脚步踏得石板路“咚咚”响;艄公摇着渡船来回摆渡,木桨划水的“吱呀”声混着吆喝;还有卖胡饼的摊子支着铁板,饼在上面烤得“滋滋”响,热气裹着芝麻香,能飘出半里地。可今日的码头却异常安静,除了树底下那几个走商,竟没半个挑夫、艄公的影子,连常年摆在树旁卖豆浆的陶瓮都不见了,只有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飘,枯叶里还混着几根没烧尽的草绳,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像被人刻意扫过的战场。

 

吴起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从船尾大步走到墨翟身边,玄色劲装的下摆扫过船板,带起一点风——那劲装是用鞣制过的牛皮镶了边,耐磨还防刮,是他在魏武卒时攒钱做的。左额角的箭疤在晨光下泛着淡红,像条浅淡的红线,他目光扫过码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常年征战的敏锐:“先生,不对劲。这码头的安静不是‘时辰早’,是‘刻意清空’——你看树底下那几个走商,手里的货担都没解开绳结,筐沿的防尘布还盖着,可眼睛却频频往咱们船的方向瞟,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定是在盯咱们的动静。”

 

墨翟缓缓点头,目光像筛子似的扫过那几个走商:有两个穿着粗布短褐,布面上打了补丁,却戴着赵地特有的毡帽——那帽子是羊毛织的,边缘卷着,是赵军边卒常戴的样式,在秦地很少见;还有一个背着个鼓囊囊的布包,包是用深色麻布做的,边角磨得发亮,他的手一直按在包上,指节泛白,显然藏着什么硬物,不是寻常走商该有的模样。他刚要开口让郑船主放慢船速,却见码头边的城门里走出一队人,为首的正是乌氏县的稽粥,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稽粥穿着秦官的深衣,玄色的面料镶着青色的绢边,是按秦制“大夫”品级做的;腰间系着个铜带钩,钩身刻着简单的云纹,是寻常官宦常用的样式,不算精致。他个子不高,却很壮实,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比三年前墨翟在雍城见他时多了些风霜,可那胡子却显得有些“新”——边缘修剪得太齐整,不像自然生长的。他身后跟着四个衙役,都穿着皂色的差服,领口系着麻绳,手里握着长棍,棍身是槐木的,磨得光滑,看起来与往常在码头巡查的衙役无异。

 

“墨先生!郑船主!可算把你们盼来了!”稽粥老远就拱着手喊,声音洪亮得有些刻意,像怕人听不清似的。他快步走到码头边的石阶上,等“沧波号”的柏木船首稳稳抵在岸边,跳板刚搭好,就立刻伸手去扶墨翟下船,手指却像被风吹动似的,不经意地碰了碰墨翟腰间的牛皮袋,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碰完就立刻收回,装作是搀扶的自然姿态。

 

墨翟心里的警铃“当啷”一声响——三年前他在雍城见稽粥时,这人是出了名的规矩,与人相处从不会随意碰人衣物,连递东西都要双手奉上,绝无半分轻佻。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顺势握住稽粥的手,指尖却触到他掌心的老茧——这老茧不是握笔、握印的“文茧”,是常年握刀、握弓磨出来的“武茧”,分布在指根和掌心,与他“乌氏县大夫”的文官身份格格不入。

 

“稽大人别来无恙?”墨翟笑着开口,语气如常,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过稽粥身后的衙役:最左边那个衙役的靴底沾着黑褐色的土,是黑松林特有的腐叶土——昨日孟贲在分舵说过,赵军细作的靴底就沾着这种土,黏性大,不易掉;还有个衙役的差服领口没系紧,风一吹露出里面青铁的甲片边缘,是赵军边戍甲特有的弧形铜扣,闪着冷光,与秦衙役的皂服完全不搭。

 

稽粥没察觉墨翟的细微观察,依旧热情地引着众人往城门走,手指还时不时往墨翟的牛皮袋方向瞟,嘴里不停念叨:“托先生的福,一切都好!我早让人在县衙备了碧螺春,是去年从楚地换来的新茶,还烙了胡饼,夹了羊肉末,就等先生们来垫垫肚子!对了,先生,您要送的拓片和图纸带来了吧?我已让人备好官府的驿马,是河西马场挑的好马,脚力快,今日午时就能出发,保证稳稳送到墨家总院!”他说着,又往墨翟的牛皮袋瞟了一眼,眼神里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像饿狼盯着猎物。

 

阿石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小手里还攥着那个竹哨子,忽然指着稽粥身后最左边的衙役喊:“先生!先生你看!他的靴子!底上的黑土和昨天孟大哥说的赵兵靴子一模一样!还有他的手,一直按在腰上,是不是藏了刀?”

 

那衙役的脸色“唰”地就变了,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手猛地按在腰间——那里果然藏着一把短刀,刀鞘是松木做的,没涂漆,露着木纹,从差服的下摆隐约能看到,与秦衙役“只持棍、不佩刀”的规矩完全不符。稽粥也慌了一下,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赶紧笑着打圆场,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些:“阿石小友看错啦!这是我新招的衙役,叫李二,前几日刚带着人去黑松林里剿匪,靴底沾的土还没来得及洗呢!他腰上按的不是刀,是个装伤药的布包,剿匪时被山贼划了个小口子,怕伤口裂了!”说着,他偷偷瞪了那衙役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示意他收敛动作。

 

墨翟没戳破他的谎话,只是笑着蹲下身,摸了摸阿石的总角——那总角是张婶今早用红绳帮他扎的,系着个小小的布老虎。“阿石眼睛真尖,观察得真仔细。”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稽粥的脸,见他嘴角的笑僵了一下,才继续道,“但稽大人说得对,剿匪沾土、带伤药都是常事。咱们先去县衙,把送拓片、图纸的正事办了,别让驿马等急了。”他特意加重“正事”两个字,像在提醒,又像在试探。

 

众人跟着稽粥往城门走,刚走到城门洞下——那城门洞是用青石砌的,洞顶刻着秦昭襄王时期的纪年,石缝里长着些青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是从码头方向传来的,震得城门洞的青石都微微颤了颤!众人猛地回头一看,只见“沧波号”的船尾突然冒起滚滚浓烟,火苗“噼啪”地窜起来,橘红色的火舌瞬间舔舐着帆布,正是昨日在龙门峡被火箭烧过的位置,帆布本就带着焦痕,此刻烧得更快,黑烟裹着火苗,像条黑龙往天上窜。

 

“不好!是火!我的‘沧波号’!”郑船主急得直跺脚,山羊胡都竖了起来,手里的枣木老杖“咚咚”地敲着地面,转身就要往码头跑——这船是他爹传给他的,跟着他跑了二十多年泾水,比命还重要。树底下那几个一直盯梢的走商也动了,跟着往码头跑,手都伸进了怀里或货担里,显然是要趁乱动手,抢墨翟腰间的牛皮袋。

 

“郑船主别急!是调虎离山!”墨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声音沉得像铸钟,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火是故意放的,选的还是昨日烧过的帆布位置,就是要引你回去救船,好趁乱抢图纸!你再看稽大人身后的衙役——”

 

他的话还没说完,稽粥身后的四个衙役突然变了脸!他们猛地扯下身上的皂色差服,扔在地上,里面竟都穿着赵军的边戍甲——甲身由十三片青铁锻打而成,每片甲片的边缘都磨得圆润,防刮伤;肩甲是弧形的,既护肩又不妨碍抬臂;腰甲系着牛皮绳,能调节松紧,正是孟贲在分舵说过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改良的形制!刚才被阿石指认的那个衙役,直接从腰间抽出短刀,刀身是百炼精铁的,刃口闪着冷光,朝着墨翟的牛皮袋就砍过来,嘴里恶狠狠地喊着:“墨家贼子!识相的就把图纸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稽粥也猛地撕下脸上的络腮胡——那是假的!是用羊毛粘在脸上的,撕下来时还带起一点绒毛!露出一张瘦削的脸,额角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边缘很整齐,正是三年前在西河渡口抢劫墨家商队的赵军细作头领!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铜剑,剑鞘是鲨鱼皮制的,缠着黑色绦带,剑尖对着墨翟的胸口,距离不过三尺,声音冷得像冰:“墨翟,别挣扎了!你以为真的稽粥会来见你?他早在三天前就被我们绑了,藏在黑松林的山洞里,身边还有两个弟兄看着!今日要么把烽痕拓片和耧车图纸交出来,要么你们全死在这城门洞下,没第三条路选!”

 

吴起早有准备,他“唰”地抽出腰间的青铜剑,剑鞘“当”的一声砸在城门洞的青石墙上,撞出一点火星。他挡在墨翟面前,玄色劲装被风灌得鼓鼓的,左额角的箭疤因用力而泛红,像条醒目的红线,剑尖对着冲过来的衙役,声音里满是杀意:“想抢图纸?先过我这关!当年在西河渡口,你们抢商队的账还没算,今日正好一并了!”

 

阿墨也没慌,他从怀里掏出墨家的“弹弓”——是分舵工堂按《墨子·备城门》里的样式做的,弓臂是桑木的,长一尺二寸,缠着三层水牛皮筋,韧度极高;弹丸是铁制的,比寻常弹丸重半钱,杀伤力更大。他早就在“沧波号”上跟着工堂弟子练过百八十次,准头极稳。他对着一个冲过来的细作,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拉紧皮筋,“咻”地一声,铁弹丸像道黑影,正好打在那人的膝盖骨上!那细作疼得“嗷”地叫了一声,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手里的刀都掉了,抱着膝盖直打滚。

 

阿石虽吓得往后缩了缩,小身子贴在城门洞的青石墙上,却没哭——他记得墨翟昨晚说的“墨家弟子不能轻易哭”。他想起自己说过要“放哨”,立刻抓起手里的竹哨子,小嘴含住吹口,使劲吹起来!哨声尖锐得像划破晨雾的弩箭,直往乌氏县分舵的方向飘——孟贲昨晚告诉过他,分舵就在城门西边的巷子里,巷口有棵老榆树,弟子们听到哨声就会来支援。

 

那假稽粥见调虎离山的计划被识破,还引来了墨家弟子的哨声,急得眼睛都红了,额角的刀疤都泛着青。他挥着青铜剑,对着墨翟的胸口直刺过来,剑尖带着风声,恨不得立刻刺穿墨翟的心脏,抢走牛皮袋:“别跟他们废话!先抢了图纸再说!只要拿到图纸,杀了他们,就算墨家弟子来了也没用!”

 

墨翟却依旧镇定,他往旁边一躲,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玄色儒衫的下摆扫过地面的差服。他顺势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竹管——是墨家工堂特制的“烟丸”,竹管长三寸,外层烤得发黑,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灰,混着硫磺和硝石,遇风就散。他对着假稽粥的脸,猛地拔开竹管的塞子,使劲吹了一口!艾草灰混着硫磺粉瞬间迷住了假稽粥的眼睛,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手里的青铜剑“当啷”一声掉在青石地上,剑刃碰着石头,发出刺耳的响声。

 

“抓活的!”墨翟喊了一声,声音清晰有力,像在指挥一场演练。吴起立刻上前,左脚踩住假稽粥的手腕,青铜剑的剑尖抵在他的脖子上,刃口轻轻贴着皮肤,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划破,冷声道:“说!真稽粥被藏在黑松林的哪个山洞?你们在乌氏县城里还有多少同伙?都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城门西边的巷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踏踏”的,像雨点砸在石板路上,还伴着墨家弟子的喊杀声:“先生莫慌!我们来了!”孟贲带着十几个墨家弟子冲了过来——他们听到阿石的哨声就立刻抄起武器赶来,每个人都穿着黑衣,腰间系着刻“墨”字的铜扣腰带,手里要么握着百炼精铁剑,要么架着三石弩,黑衣在晨光下像一阵黑风,瞬间填满了城门洞。“先生!我们来了!”孟贲大喊着,他手里握着一把开山刀,刀身是用陨铁锻打的,比寻常铁刀重三成,跑起来刀身擦着地面,带起一点火星。看到被吴起踩在地上的假稽粥,还有旁边被阿墨打跪的细作,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对着身后的弟子喊:“把这些赵细作都绑了!用墨家的‘捆绳结’,越挣越紧!别让一个跑了!”

那几个跟着去码头的走商,刚跑到码头边,见墨家弟子来了,转身就想往城里溜——其中一个还想把货担里的短弩掏出来,却被眼尖的墨家弟子识破。一个叫墨青的弟子,手里架着三石弩,弩箭是青铜镞的,对着那走商的脚边“咻”地射了一箭,箭镞扎进石板缝里,溅起一点石屑。“再动一步,下一箭就射你的膝盖!”墨青的声音冷得像冰,那走商吓得手一哆嗦,短弩“哐当”掉在地上,再也不敢动了。

码头的火也被老周和秦二扑灭了——原来刚才郑船主急着往回跑时,老周就留了心眼。他早就觉得码头的冷清不对劲,昨晚在分舵时,就特意让秦二搬了两瓮冷水放在船尾,瓮是陶制的,能装五斗水,就藏在帆布后面。火刚起来时,秦二立刻掀开帆布,老周抱着瓮往火上浇,冷水遇热“滋啦”一声,白烟冒起,火瞬间就小了大半,再补一瓮,火就彻底灭了,只是烧了点帆布边角,连船尾的木板都没烤焦,没伤到“沧波号”的根本。

老周和秦二也赶了过来,老周手里还拿着块沾了水的麻布,擦着脸上的烟灰,对着郑船主道:“船主放心,船没事!就烧了点帆布,回头在分舵补一补,明日就能用!”郑船主这才松了口气,山羊胡都耷拉下来,拍着老周的肩膀道:“好小子,还是你心思细!要是船出了事,我这老骨头都没脸见我爹!”

假稽粥被按在青石地上,眼睛里的艾草灰还没揉干净,眼泪糊了一脸,却依旧嘴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你们别得意!我们在城里还有同伙,藏在驿馆旁边的酒肆里,有二十多个人,都带着弩箭!只要你们敢把图纸送出去,定让你们走不出乌氏县的城门!”他说着,还想抬头瞪墨翟,却被吴起用剑背拍了一下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了。

墨翟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假稽粥额角的刀疤——那刀疤边缘整齐,是被墨家特有的“短匕”划的,短匕刃口呈弧形,划出来的伤口会带点外翻,与寻常刀伤不同。他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回忆的意味:“你额角的疤,是三年前在西河渡口被我们墨家的墨阳弟子划的吧?当时你们抢了墨家运往西河分舵的机关零件,墨阳追了你们三里地,最后在芦苇丛里截住你,短匕划在你额角,说‘再敢抢墨家的东西,下次就不是划疤这么简单’。没想到三年过去,你不仅没改,还敢来劫我们的拓片和图纸,真是不长记性。”

假稽粥的脸瞬间白了,像被抽走了血色——他没想到墨翟竟记得这么清楚,连当年划疤的弟子名字都记得。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再也不敢嘴硬了。

孟贲走过来,抬起脚对着假稽粥的屁股踹了一下,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疼得“哎哟”一声。他对着墨翟道:“先生,别跟这小子废话!先把这伙人带回分舵审!分舵里有墨家的‘问讯术’,保证能问出真稽粥的下落,还有他们在城里同伙的具体位置!码头的事我让墨青带着两个弟子收拾,把烧了的帆布卸下来,拿回分舵补;您和郑船主先去分舵歇着,张婶和阿石刚才在后面跟着,都吓着了,该吃点热乎的东西压压惊!”

墨翟点头,目光扫过被绑住的五个细作——每个都被用墨家“捆绳结”绑着,绳子勒在他们的手腕和脚踝上,只要一动,绳子就会收紧,疼得他们龇牙咧嘴。他又望向远处的城门:晨光已洒满整个码头,刚才冷清的街道渐渐有了人——挑夫扛着货担慢慢走过来,嘴里喊着熟悉的号子;艄公摇着渡船靠岸,对着岸边的人吆喝“要过河的快上来”;卖胡饼的摊主重新支起铁板,把面团放在上面,烤得“滋滋”响,芝麻香又飘了过来,吆喝声重新回荡在空气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墨翟知道,这场关于烽痕拓片与耧车图纸的追逐,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假稽粥说的“城里同伙”,定是比这几个细作更大的埋伏,说不定还藏着赵军的小校;而真稽粥的下落更关键,只有找到他,才能用官府的驿马送图纸,若是换了别人,难保不会出岔子。

他伸手按了按腰间的牛皮袋,里面的拓片和图纸依旧安稳——拓片是用宣纸拓的,裹了三层油纸,不怕潮;图纸夹在竹简里,竹简是楠木的,防蛀,贴着胸口暖得很,像揣着一团不会灭的火。转头看向身边的众人:吴起正用布擦着剑上的灰,剑刃映着晨光,闪着冷光;郑船主在和老周商量补帆布的事,山羊胡随着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阿墨举着弹弓,在和墨青炫耀刚才打细作膝盖的“战绩”,脸上满是得意;阿石拿着小哨子,跑到张婶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说“我刚才吹哨子救了大家”,小脸上满是骄傲;孟贲正指挥弟子把绑好的细作往分舵拖,时不时回头问墨翟“先生要不要歇会儿”——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坚定,像晨光里的老槐树,扎根稳当,无惧风雨。

墨翟笑了笑,对着众人道:“走,先回分舵。等审出真稽粥的下落和城里同伙的位置,咱们再好好谋划——不管他们藏了多少人,布了多少埋伏,咱们都得把拓片和图纸稳稳送到墨家总院。这不仅是咱们答应人家的事,更是墨家‘言必信、行必果’的‘义’,不能砸在咱们手里。”

众人应了一声,声音洪亮得像一阵风——吴起收了剑,郑船主拍了拍老周的肩,阿墨跟着墨青一起帮着拖细作,阿石拉着张婶的手,孟贲走在最前面带路。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串坚定的脚印,印在乌氏县的石板路上,朝着分舵的方向走,也朝着下一场未知的“风浪”,稳稳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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