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秘宝迷踪 第91章：易容遇故
晨雾像被揉碎的薄纱，蒙在眉梢时带着沁骨的凉，吸进肺里都带着股潮湿的寒意。孟露桥对着溪边水面理了理灰布短褂的领口，粗麻质地在颈间磨出细碎的痒意，他却恍若未觉，指尖只是仔细地将衣襟对齐，连一粒盘扣都系得严丝合缝。行囊里露出的月白长衫衣角被他悄悄塞回去，动作从容得像在整理寻常衣饰，唯有指腹碾过布套边缘时，那细微的凹凸感泄露了内里紫玉笛的轮廓 —— 那是他从不离身的武器，也是最后的底气。
“放宽心，别总绷着。” 他侧头对韦小月说，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街角卖酥饼的摊贩。那摊贩看似在低头揉面，眼角余光却频频往他们这边瞟，尤其在触及孟露桥腰间那根 “鞭杆” 时，视线悄然收回，嘴角还挂着未褪的警惕。孟露桥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语气带着几分安抚，“流沙国商队里穿羊皮袄的姑娘不少，你这扮相再平常不过，没人会特意注意你。”
韦小月悻悻地拽了拽羊皮袄，皮毛碎屑钻进衣领刺得皮肤发紧，她却只皱了皱眉，没伸手去挠 —— 出门前宁若雪特意叮嘱过，小动作太多容易引人怀疑。银铃被妥帖地收在袖袋里，仅露的红绳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条不安分的小蛇。“知道了。” 她的声音比刚才沉稳许多，指尖不再像先前那样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只是握着剑鞘的力道仍显紧张，指节微微泛白。
唐豹往她肩上拍了拍，皮甲上的铜钉硌得人发麻，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这样能让小姑娘放松些。靴筒里的双镖贴着脚踝，钝痛像根细弦始终绷紧，让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前方三个挑夫正扛着扁担往前走，步伐稳健得有些刻意，唐豹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 那三人扁担压肩却步履轻盈，鞋跟处的磨损痕迹整齐划一，显然是刻意模仿挑夫的内行人，寻常挑夫走碎石路，鞋跟磨损绝不会这么均匀。
欧阳楚月的墨绿男装袖口熨帖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束发的木簪虽有些硌头，她却身姿笔挺如松，半点没有女儿家的娇柔。腕间的剑穗缠得松紧适中，既不会滑落影响动作，也不至于勒出红痕，显然是提前调整过无数次。“那挑夫的扁担绳是新换的。” 她低声道，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三人肩头，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边几人能听见，“寻常挑夫不会在这碎石路上用掺了麻筋的好绳，太费钱，也不耐磨，除非是故意装样子给人看的。”
李暗香的兜帽压至眉骨，将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斗篷边缘扫过膝盖时带起的晨露濡湿了布料，她却像未察觉般稳步前行，连脚步都没乱一下。怀里的 “地” 字棋隔着两层粗布，寒星铁的凉意仍丝丝缕缕渗来，在肋骨处烙下一块冰凉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这件东西的重要性。她按在短刀上的手稳定如常，只有指尖在刀柄防滑纹上轻轻碾动的动作，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 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从小跟着父亲学武时就改不掉。
石阶渐陡，两旁的沙枣树退成稀疏的剪影，裸露的山崖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巨兽龇露的獠牙，透着股狰狞。韦小月的银铃在袖袋里轻响一声，短促得像风吹过石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众人脚步未停，却都默契地加快了半步 —— 那是他们提前约定的 “有异动” 信号，既不会引起外人注意，又能让同伴及时警觉。
半山腰的茶摊看着有些破败，几张木桌歪歪扭扭地摆在崖边，其中一张缺了条腿，用块不规则的石头垫着。石头与桌面的缝隙里，有暗红痕迹已干成深褐，像块凝固的血痂，看着有些瘆人。孟露桥将 “鞭杆” 往桌角一靠，发出 “咚” 的轻响，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歇脚。” 这两个字刚出口，走在后面的商队伙计竟自动绕开了这张桌子，仿佛无形中有道屏障，将他们与其他人隔离开来。
青衫少年背着书箧走来时，孟露桥正低头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什么，看似随意的线条，实则是悬空寺附近的简易地形图。少年脚步轻快，在碎石路上竟没带起多少声响，腰间挂着的 “花” 字玉佩晃出温润光泽，与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不太相称 —— 像是赶路时用了轻功，却刻意放缓了步调，不想引人注目。
李暗香的兜帽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恢复原状，动作自然得让人看不出异样。她端起粗陶碗抿了口奶茶，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瞬间的心悸。膝盖与孟露桥的腿轻轻相触，这是他们约定的 “传递信号” 方式，下一秒，对方脚跟在她靴底极轻地一点，像在说 “如常应对，别暴露身份”。
“暗香？真的是你？” 少年声音里的惊喜恰到好处，既不突兀，又带着久别重逢的热络，让人听不出破绽。他将书箧往桌上一放，“咚” 的闷响里，孟露桥画在桌上的水渍微微震颤，“我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手皆未动，保持着各自的姿势，唯有唐豹搭在桌沿的手指蜷了蜷，旋即松开，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李暗香抬眼时，脸上已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语气里带着点意外：“千树？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你在京城读书呢。”
花千树的笑容坦荡，眼角细纹里盛着晨光，看着格外真诚：“我是到悬空寺去许愿的，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奶酥呢。” 他说着打开书箧，里面用油纸包着的酥饼香气四溢，混着淡淡的青稞酒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记得你祖父总说流沙国的奶酥最地道，比京城的好吃多了。那天我在你家，说起我母亲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总咳嗽，李伯父说悬空寺的神灵最是灵验，去许个愿保准事事顺遂。我前天就到了，本想找你同去，又怕打扰你正事，就没让人通知你。”
李暗香接过他递来的奶酥，指尖在桌沿轻轻一磕 —— 这是她与孟露桥约定的 “收到信息，确认安全” 暗号。她这才想起，之前确实在祖父闲聊时提过，花千树的母亲素有咳疾，多年不愈，一直没找到好的医治方法。“你前天就到了？” 她问，语气平淡得像在寻常寒暄，实则在打探消息，“山上人多吗？我听说最近不太平，总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转悠。”
花千树往山崖方向瞥了眼，喉结滚动的弧度自然，看不出刻意：“不少黑衣人，藏在树后像守山犬似的，看着就吓人。” 他压低声音，却没刻意凑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既显得亲近，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刻意，“有个疤脸的汉子，手里拿着狼牙棒，看着凶得很。昨天我在藏经阁门口还撞见他了，身边跟着十几个手下，个个都带着刀，不知道在找什么。” 话未说完，却已足够让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 他撞见了幽影楼的人，还看清了对方的特征。
“那狼牙棒上，是不是还带着铁链？” 孟露桥忽然开口，指尖仍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看似随意，目光却落在书箧未合上的缝隙里，那里隐约可见一点金属光泽，形状像枚短镖，“我之前听商队的人说，有个拿狼牙棒的黑衣人，链上还挂着骷髅头，看着特别渗人。”
“对，就是他！链上挂着好几个骷髅头，看着就怪吓人的。” 花千树点头的幅度不大，动作自然，视线扫过众人时坦然无虞，没有丝毫闪躲，“我得走了，家母还在客栈等我回去复命，要是晚了，她该担心了。” 他合上书箧时，动作故意慢了半分，让那抹金属光泽更清晰地闪过，像是在刻意传递什么信息，又怕被人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