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赵府庭院中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一片片暗褐色的斑块。昨夜那个被献祭的妓女的尸体横陈在古井旁,双眼圆睁,仿佛在质问着这片冷漠的天空。
幻栖站在井边,苍白的手指轻抚井沿。他能感觉到,经过昨夜的祭祀,城镇中的恐惧变得更加浓郁,更加醇厚。
那些无形的恐惧丝线如今几乎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城镇笼罩其中。
哑女匍匐在他脚边,新生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仿佛昨夜的杀戮让她尝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们还会来的,”幻栖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今晚,明晚……每一个夜晚。”
哑女用力点头,残缺的左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她在描述镇民们如何争先恐后地将那个妓女绑来,如何在恐惧与自私的驱使下,轻易地牺牲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幻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在恐惧的催化下暴露无遗。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达新的命令时,一丝异样的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波动来自城镇的方向,不同于普通的恐惧,它更加纯粹、更加...明亮。
幻栖眯起眼睛,幽绿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警惕,他命令哑女:“去查探一下,镇上来了什么人。”
哑女磕了个头,迅速消失在晨雾中。幻栖独自站在庭院中,感受着那股异样的波动。
它让他感到不适,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刺眼而令人厌恶。他走进赵府的正堂,这里昨夜还是他的猎场,如今却残留着一丝让他不安的气息。
他伸出手,黑雾在掌心翻涌,试图捕捉那股异样波动的来源。
突然,他怀中的青铜镜剧烈震动起来。镜面泛起诡异的波纹,一个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那是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少女,她站在城镇的广场上,手中捧着一盏明灯。
幻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感觉到,那盏灯散发出的光芒与他的黑雾相互排斥,如同水火不容。
“有趣……”他轻抚镜面,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正午时分,哑女回来了,她的身上带着几处新伤,新生的手指有一根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经历了激烈的搏斗。
她用嘶哑的气音和急促的手势向幻栖报告:“镇上来了一个自称“净心”的少女,她手持一盏明灯,声称能驱散邪祟,安抚亡灵。”许多镇民已经开始聚集在她周围,寻求庇护。
幻栖的眼中闪过幽绿的光芒,他早就料到会有人试图反抗,但这个“净心”似乎与以往的道士不同,她身上确实带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带我去见她……”幻栖命令道,夜幕降临时,幻栖化作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潜入城镇。哑女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道扭曲的影子。
城镇的广场上,果然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围成一个圈,中央站着一个素白长裙的少女。她手中捧着一盏青铜灯,灯芯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恐惧源于内心,”少女的声音清澈而平静,“邪祟不过是内心恐惧的投影。只要我们心怀善念,坚守本心,就没有什么能够伤害我们。”
幻栖站在人群外围的阴影中,冷眼旁观。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话语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人们的恐惧。那些连接着他们的恐惧丝线变得微弱了一些。
这让他感到不悦,他让黑雾悄无声息地渗入人群,试图重新点燃他们的恐惧。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黑雾接近那盏明灯的光芒时,竟然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般开始消散。
净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突然转向幻栖所在的方向:“我知道你在这里……”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惊恐地望向阴影处。
幻栖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苍白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向后退去。
唯有净心站在原地,手中的明灯依然稳定地散发着光芒。
“你不该来这里,”净心平静地看着幻栖,“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存在。”
幻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我不能,”净心摇头,“但我相信人心中的光明可以。”
她举起明灯,光芒突然大盛。幻栖感到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怀中的青铜镜剧烈震动,仿佛在发出警告。
哑女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残缺的左手直取净心的咽喉。但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净心时,明灯的光芒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狠狠弹开。
净心看着倒在地上的哑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可怜的孩子,你已经被黑暗腐蚀得太深了。”
幻栖眯起眼睛,他能感觉到哑女内心的波动,在明灯的照耀下,她眼中的狂热似乎有所动摇。
这让他感到愤怒,他伸出手,黑雾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净心涌去。
但明灯的光芒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黑雾牢牢阻挡在外。
“没用的,”净心平静地说,“这盏灯凝聚了千百人的善念与祈祷,不是你的黑暗能够侵蚀的。”
幻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杀意,他不再试图直接攻击净心,而是将目标转向了周围的人群。
黑雾绕过明灯的屏障,钻入人群之中。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人们开始尖叫、推搡,甚至互相攻击。
“看啊……”幻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这就是你所谓的人性光明。”
净心的脸色微微发白,但她手中的明灯依然稳定:“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明灯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如同一个小太阳,照亮了整个广场。
在黑雾中挣扎的人们渐渐平静下来,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所取代。
幻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光芒中不断削弱,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这个少女和她手中的明灯,似乎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他深深地看了净心一眼,然后化作黑雾,裹挟着哑女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赵府,幻栖站在古井旁,面色阴沉。哑女蜷缩在一旁,新生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光明.……”幻栖轻抚怀中的青铜镜,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就让我们看看,当光明被玷污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有一个新的计划,既然无法直接摧毁那盏明灯,那就让它的持有者自己堕落。
第二天清晨,哑女再次出现在城镇中。但这一次,她并没有散布恐惧,而是悄悄地潜入净心暂住的小屋。
幻栖通过青铜镜观察着一切,他看到哑女将一些东西藏在净心的床下,那是赵府的血土和几缕从祭品身上取下的头发。
傍晚,当净心回到小屋时,一群愤怒的镇民已经等在那里。有人举报说她私下修炼邪术,与赵府的邪灵实为一伙。
“我们搜!”为首的镇民大喊一声,不顾净心的阻拦,冲进了小屋。
很快,他们找到了哑女藏起来的东西。
“看!这就是证据!”镇民举起血土和头发,愤怒地喊道,“她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她是邪灵的同伙!”
净心震惊地看着那些东西,百口莫辩:“不……这不是我的……”
但镇民们已经不再相信她,恐惧和怀疑让他们变得疯狂,他们抢走了净心手中的明灯,将她绑起来押往赵府。
“献给邪灵大人!”他们叫嚣着,“这才是真正的祭品!”
幻栖站在赵府的高处,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人性的黑暗从未让他失望。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挑拨,光明就会轻易地被玷污。
当净心被押到赵府庭院时,幻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欢迎,”他的声音中带着讽刺的笑意,“光明使者。”
净心抬起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悲哀:“你赢了,但你永远不会明白,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制造恐惧,而在于战胜它。”
幻栖冷笑一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那就让我看看,你如何战胜即将到来的恐惧。”
他命令镇民们将净心绑在古井旁,然后驱散了他们,当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幻栖凑近净心的耳边,轻声低语:
“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光明被黑暗吞噬的过程。”
净心闭上眼睛,开始低声祈祷。但这一次,明灯不在她手中,祈祷似乎失去了力量。
幻栖的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他能够感觉到,净心内心的坚定正在一点点瓦解,恐惧开始悄然滋生。
这才是他想要的美味,一个光明使者的堕落,远比普通人的恐惧更加令人沉醉。
夜幕缓缓降临,将赵府笼罩在黑暗中。古井中开始渗出黑雾,仿佛在期待着这场特别的盛宴。
幻栖站在净心面前,欣赏着她脸上的挣扎与恐惧。
“猎宴继续。”他轻声说道,幽绿的眼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