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腾云踏九霄,筋斗破云巅
书名:《西游秘局:佛道争锋》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7139字 发布时间:2025-10-01


第十章 腾云踏九霄,筋斗破云巅

 

鸡叫头遍时,斜月三星洞的晨雾还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沾在崖边的蕨类植物上,凝成串珠滚落,砸在青石板上“嗒”地一响。望鹰崖的苍鹰刚啼过第一声,那叫声穿雾而来,带着崖壁的凛冽,孙悟空就抱着卷边缘磨得发毛的《七十二般变化真诀》,蹲在了主洞门口的青石板上。竹简上“灵猿变”“蛟龙变”的篆字旁,早被他用炭笔涂满了歪歪扭扭的小猴子(有的举着桃,有的翻跟头)、盘绕的长蛇,连桌案下偷跑的小老鼠都画了进去;可此刻他的心思早飞出了竹简——琥珀色的眸子里亮着细碎的光,像盛了揉碎的星子,每隔两息就抬头往洞顶的云缝望,耳朵还跟着风的方向动,活像只等着投喂的小兽,连风卷着晨露打湿了耳尖的绒毛,都没察觉。

 

“悟空师弟,今日倒稀奇,没见你蹲石狮子顶练‘壁虎爬’!”清风拎着竹篮从雾里钻出来,篮沿的油纸还冒着热气,混着芝麻和麦香,香得人直咽口水。他穿着件月白短褂,袖口沾了点面絮,额前的碎发被雾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手里还攥着块帕子,是刚从后厨出来的模样,“阿福听说你昨日练会了‘蛟龙变’,特意在胡饼里加了双倍芝麻,趁热吃!再放凉,芝麻就不香啦!”

 

孙悟空手忙脚乱接过胡饼,指尖刚触到温热的饼边,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来——眼睛仍黏在主洞紧闭的石门上,尾巴尖儿都翘得笔直,像根绷紧的细竹:“不吃不吃,我等师父呢!昨日师父说了,七十二变练熟,就传我‘腾云驾雾’的本事!耽误了拜师学艺,吃啥都不香!”

 

话音刚落,主洞的石门就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老树枝被风拂过,带着岁月磨出的沉缓。晨雾里先是显出须菩提道袍的青影,那青色比踏云坪的青云浅半分,再是拂尘扫过雾絮的弧度,雪白的拂尘丝沾了点雾珠,像坠了串碎玉。孙悟空眼睛一亮,忙把胡饼往清风怀里一塞,抱着竹简就蹿了进去,连“谢”字都飘在风里,尾巴扫过门槛,带起阵小旋风。

 

主洞的十二盏青铜油灯燃得正旺,灯座是雕成云纹的样式,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青砖上,转瞬就灭,留下点焦痕。青烟绕着洞顶的星象图打转,那星象图是用朱砂和金粉画的,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在“天枢”位,被烟晕得朦胧,倒像真的悬在天上,能伸手摘到。榆木桌案比昨日多了样东西——一幅铺得平展的《九霄云图》,画在桑皮纸上,边缘用竹条裱了框;画里青云如练,缠着几缕银雾;祥云如棉,堆出层层叠叠的浪;乌云如墨,渗着点淡紫的电纹;雷云如燃,红得像烧透的炭——每朵云的纹路都细得像发丝,边缘用银粉勾了圈光,风从洞外吹进来,纸角轻轻晃,竟像真的要从纸上飘下来,往人脸上扑。

 

须菩提坐在蒲团上,那蒲团是用龙须草编的,泛着浅黄的光,被坐得发亮。他手里摩挲着枚刻满云纹的玉佩,玉佩是羊脂白玉的,纹路由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玉光映得他鬓角的银丝都泛着润色,连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些。见孙悟空一头撞进来,额前的绒毛还沾着雾珠,他抬眼笑了笑,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竹枝,清润又温和:“瞧你这急模样,定是鸡叫头遍就蹲在门口了,连早饭都没吃吧?”

 

孙悟空连忙躬身行礼,腰弯得像张拉满的弓,鼻尖几乎碰到衣襟,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桌案上的《九霄云图》,尾巴在身后轻轻扫着地面,带起点风:“弟子已将七十二变练得滚瓜烂熟!连最难的‘金蝉变’,都能稳住半柱香,连翅膀上的纹路都分毫不差,就等师父传腾云之术!”

 

须菩提放下玉佩,指尖轻点在图上的青云处,银粉勾的光随他指尖闪了闪,像颗小星子:“你可知,腾云与变化是两回事?变化是‘变其形’,或化鸟兽藏形,或隐身形避祸;腾云是‘御其势’,要借云气为梯,踏风势为路,方能上抵九霄摘星,下探幽冥寻泉。我教你两种术法,先学‘腾云驾雾’打根基,再学‘筋斗云’成绝技,不可急。”

 

他指尖顺着云纹游走,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健康的淡粉,声音慢了些,每字都像敲在青石上,清晰又沉稳:“腾云驾雾要过三关:第一‘辨云’——青云性柔,像刚弹好的棉絮,可踏;祥云性厚,如铺在桌上的锦缎,可坐;乌云性沉,似浸了水的麻布,可借其力往下坠;雷云性烈,若烧红的烙铁,需避其锋芒。你得先辨清云的脾性,才知该借哪股力,不该碰哪片云;第二‘踏风’——风有东、西、南、北、中五方,东风轻,踏时脚尖要虚,像踩在刚开的桃花瓣上,不能用劲;西风沉,踏时脚跟要实,如钉在崖边的石头上,不能晃;得跟着风势走,像树叶跟着水流,才不会被吹得翻跟头;第三‘聚炁’——丹田元炁要凝得像颗弹珠,圆滚滚、硬邦邦,顺着经脉沉到脚底,与云气接成线,像用棉线把你和云拴在一起,才不会被风吹散。”

 

说着,须菩提抬手一点,一缕淡金色的元炁就像条小蛇,缠上了孙悟空的脚踝。他只觉脚底一轻,像踩在刚晒过太阳的棉絮上,身子竟缓缓飘离地面,稳稳落在桌案旁的一朵青云虚影上——那虚影软得像棉絮,却半点不晃,连他尾巴扫过都只泛起点云纹。“你看,辨清云性、踏准风势、聚稳元炁,便能立在云上,如履平地。”

 

孙悟空看得眼睛都直了,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溜圆,像两颗浸了油的栗子,连忙学着师父的样子凝神聚炁——可元炁刚沉到脚底,他急着试试,竟错踩了旁边沉得像铁块的乌云虚影,“啪”的一声摔在青砖上,浅褐色的绒毛都震得炸了起来,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毛球,连耳朵都耷拉下来。

 

“哈哈哈,师弟,你这‘炸毛猴’的模样,比画在竹简上的还像!”洞门口传来清风的笑声,他端着碗热粥,刚要进来,就撞见这一幕,手里的粥都晃了晃,“师父说了,练术哪有不摔的,别急!”

 

孙悟空不气馁,揉了揉屁股就爬起来,耳朵尖有点红,嘴里还念叨着“辨云、踏风、聚炁”,像在跟自己较劲。从一开始摔得龇牙咧嘴,屁股都青了一块,到能飘起半尺高,稳住一息;再到能在青云虚影上站满三息,尾巴都不晃——练到日头过了中天,阳光从洞顶的云缝漏下来,照在他身上,绒毛泛着金,他已能借着洞中风势,抱着竹简在主洞里飘来飘去,连油灯的火苗都被他带得轻轻晃,像在跟着他跳舞。

 

接下来三日,须菩提每日清晨都带他去后山的“踏云坪”。这里的云比别处厚,踩上去软得像铺了千层棉,陷下去还能弹回来,站在坪边往下望,云絮能没过膝盖,连远处的迎客松都只剩个绿顶,像浮在云里的伞。孙悟空每日卯时就来,比晨雾还早,从辨清坪上每朵云的性子(哪朵青云最柔,哪片祥云最厚),到踏准五方风的轻重(东风来时抬脚尖,西风起时压脚跟),再到聚炁时元炁不晃半分——清风正午来送胡饼时,总能看见他踩着青云在坪上飘,一会儿变作条金红色的游鱼,尾巴拍着云絮,在云里“游”来“游”去;一会儿化作只翠绿色的小鸟,翅膀扇着风,在云间“飞”上“飞”下,忍不住笑着喊:“师弟,你再这么练,早晚成‘云里猴’!比坪边的云鹤还能飘!”

 

孙悟空听了,反而玩得更欢,借着腾云的势,变作只黄黑相间的小蜜蜂,嗡嗡地飞到清风面前,停在他拎着的竹篮沿上,细声细气地说:“你看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比腾云还快?还能偷偷尝口胡饼!”说着就往饼上凑,惹得清风笑骂着挥竹篮赶他:“你这猴头,变了蜜蜂也改不了嘴馋的毛病!再闹,今日的芝麻胡饼就不给你留了!”

 

第四日清晨,须菩提刚踏上踏云坪,就见孙悟空驾着青云,绕着坪边的老松转了三圈——那老松有上千年了,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松果——他稳稳落在须菩提面前,连气息都没乱,额前的绒毛还沾着点云絮,像落了层雪。须菩提抚着拂尘笑了,拂尘丝扫过云絮,带起点小旋风:“腾云驾雾你已练熟,今日便教你‘筋斗云’——此术比腾云快万倍,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算是踏云术的极致了,你可要用心学。”

 

“十万八千里?!”孙悟空猛地蹦起来,尾巴都竖成了旗杆,眼睛瞪得比之前还圆,“那岂不是眨个眼就能回花果山?能赶在晌午前,尝口孩儿们刚摘的鲜桃?”

 

须菩提点头,指尖泛起淡金的光,像裹了层朝阳,轻轻点在他眉心——一缕元炁顺着眉心涌入,带着云纹玉佩的清润,在他经脉里绕了一圈,像条温凉的小蛇,舒服得他忍不住眯起眼:“此术关键在‘拧身聚炁’——翻跟头时,丹田元炁要瞬间凝成球,像你之前画在竹简上的弹珠,顺着拧身的力道炸开,借这股爆发力破开云气,便能翻出极远。你试着做一遍:聚炁、拧身、翻跟头,慢慢来。”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凝神聚炁——丹田的元炁慢慢凝成颗温热的小球,像揣了颗刚晒过太阳的鹅卵石,他猛地拧身,像在石狮子顶翻跟头那样,身子一旋就翻了过去。“嘭”的一声轻响,元炁在脚底炸开,带着点云气的凉,他竟真的翻出三丈远,稳稳落在一朵厚云上,云絮被他压得陷下去个小坑,像个小脚印。

 

“成了!成了!”他大喜过望,挠着头笑个不停,耳朵都翘了起来,又连着翻了十几个跟头——从三丈到十丈,再到百丈,练到第七日傍晚,夕阳把踏云坪的云染成了橘红色,像铺了层霞。他猛地拧身聚炁,元炁炸开时带着“咻”的破空声,身子像道黑影窜进云里,瞬间没了踪影,连云絮都被他带得翻了个滚。

 

须菩提站在坪边,指尖摩挲着云纹玉佩,眸子里盛着晨雾般的温和,像看着自家长大的孩子。半盏茶后,远处的云缝里传来孙悟空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带着少年人的雀跃:“师父!师父!我翻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云台山啦!还摘了颗红果子,甜得很,给您尝尝!”

 

话音落时,孙悟空已从云里蹿出来,手里举着颗通红的山果——那果子有拳头大,表皮光溜溜的,还沾着点云露——驾着筋斗云落在须菩提面前,脸上满是得意的笑,鼻尖上还沾着点云台山的草屑。须菩提看着他鬓角沾着的云絮,刚要开口说“慢点”,却见孙悟空眼珠一转,突然喊了声“变”——身子一晃,竟化作只斑斓猛虎,浑身的毛黄黑相间,像披了件花锦,前爪搭在云絮上,对着远处跑来的师兄弟们“吼”了一声,那吼声带着点装出来的凶,吓得几个小师弟(最小的叫阿明,才十二岁,梳着总角)连忙后退,却又忍不住笑:“是悟空师弟变的!你看他尾巴尖,还露着点浅褐色的毛呢!”

 

孙悟空见他们笑,更来了劲——又“变”成只孔雀,羽毛上的花纹竟和《九霄云图》里的祥云纹一模一样,青蓝相间,还泛着点金光,绕着师兄弟们飞了三圈,尾羽扫得他们头发乱飘,连阿明的总角都散了一根。接着又变作个小道士,穿着和须菩提同款的青道袍,就是尺寸小了些,手里还拿着根用竹枝做的“拂尘”(拂尘丝是撕的棉线),学着师父的样子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嘴里念叨:“你们可知腾云要过三关?辨云、踏风、聚炁,少一关都不行!”

 

师兄弟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连捧着丹炉路过的明月都停下了脚——明月穿件石青色长褂,腰间系着根玉扣带,比清风沉稳些,此刻也忍不住笑着摇头:“悟空师弟,莫要胡闹,师父还在一旁呢。”

 

可孙悟空正玩得尽兴,哪里听得进去——他又变作只大鹏鸟,翅膀一展就有丈余宽,羽毛黑得发亮,翅膀掠过踏云坪,惊得坪边的云鹤(领头的那只头顶有撮红毛,叫“红冠”)扑棱棱飞起,绕着老松转圈。他嘴里还喊着:“你们看!我这变化是不是比腾云还厉害?师父昨天还夸我,说我练得最熟,比大师兄还强!”

 

他没看见,身后的须菩提慢慢收了笑,指尖的云纹玉佩不再泛光,像蒙了层雾,眸子里的温和也像被晨雾遮住,渐渐沉了下去,连眉峰都微微蹙起,拂尘的手也停了。

 

等孙悟空玩够了,变回原形落在地上,刚要拿着山果给师父,就见须菩提站在原地,道袍竟无风自动,衣摆飘起的弧度都带着冷意,连周围的云絮都凝住了,不再飘移,像被冻住了似的。十二盏青铜油灯似的青烟,从他身上散开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得周围的师兄弟们都收了笑,阿明还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孙悟空。”须菩提开口,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清润,像淬了崖边的冰,冷得孙悟空心里一缩,手里的山果“啪”地掉在云里,滚了两圈,沾了层白絮,“你可知错?”

 

孙悟空愣了愣,挠了挠头——他刚逗师兄弟们笑,还展示了师父教的变化本事,怎么就错了?他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像只犯了迷糊的小兽,小声说:“弟子……弟子没惊扰红冠他们(指云鹤),也没偷摘后山的桃子啊……昨日清风师兄还说我变的孔雀好看呢……”

 

“我问的不是这个。”须菩提的声音更冷了,指尖指向还在发愣的师兄弟们,指节都微微泛白,“你今日在众人面前,卖弄七十二般变化,一会儿化虎装凶,一会儿变雀戏人,还学着为师的模样逞能——我教你变化之术,是让你护身避险、修心养性,不是让你拿来哗众取宠、炫耀本事的!你忘了入门时,我教你的‘术法忌骄,修心忌躁’?”

 

孙悟空的脸“唰”地白了,像被霜打了的桃子,耳朵也耷拉下来,贴在脑袋两侧——他刚才只顾着得意,竟真的忘了师父入门时的叮嘱,还大言不惭说“比大师兄强”。他连忙躬身,


抓着师父的道袍下摆,指腹都蹭得发红,声音都颤了,带着点哭腔:“师父,弟子错了!弟子不该卖弄,不该说比大师兄强,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罚我多练三个时辰腾云都成!”

旁边的师兄弟们也慌了——大师兄凌云(穿件藏青道袍,肩宽背厚,是师门里最稳重的)连忙上前半步,躬身道:“师父,师弟许是一时得意忘形,并非有意冒犯,您且饶他这一次吧!”阿明也跟着小声附和:“是啊师父,悟空师兄变的孔雀真好看,不是故意胡闹的……”

可须菩提却没看他们,眼神仍落在孙悟空身上,像崖边的刀,凌厉得能割开云絮:“你这猴头,顽劣难驯,刚学了些本事就沾沾自喜,连师门规矩都抛在脑后。今日敢在踏云坪卖弄,他日出去,岂不敢在三界逞能?留在师门,迟早要因炫耀惹出大祸,连累整个斜月三星洞!今日便逐你出师门,回你的花果山去!”

“逐……逐出师门?”孙悟空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眼泪瞬间涌上来,糊住了视线,连师父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他抓着道袍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浅褐色的绒毛因为用力,都竖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师父!弟子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卖弄,再也不敢忘规矩了!您别赶我走!弟子还想跟着您学‘翻江倒海’的本事,还想画完竹简上的‘鲲鹏变’……”

他越说越急,眼泪掉在师父的道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须菩提却连眼神都没软半分,猛地拂开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走!再敢停留,我便废了你这身变化、腾云的本事,让你变回当初那只在花果山玩水帘的石猴,半点术法都剩不下!”

见孙悟空还站着不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云里晕开一小片湿,须菩提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吓唬的狠劲,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回了花果山,万万不可说出你的师门是斜月三星洞,更不可提我须菩提的名字!若你敢漏半个字,我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句话像块冰,砸在孙悟空的心上——他知道师父从不说假话,那狠劲里的决绝,让他不敢再赖着。他慢慢松开手,指尖还沾着道袍的布料纤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不敢再哭出声,怕惹师父更生气。他对着须菩提,“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云絮覆盖的青石板上,疼得他缩了缩,却还是把《七十二般变化真诀》紧紧抱在怀里,指腹摩挲着竹简上自己画的小猴子,一步三回头地往踏云坪外走。

走两步,他就回头望一眼——师父仍站在云里,道袍的青影被夕阳染得泛着橘红,却始终背对着他,没再看一眼;师兄弟们也站在原地,凌云皱着眉,阿明还在偷偷抹眼泪,清风手里拎着的竹篮,还留着给他的胡饼,却没人敢喊他。

走到坪边的老松旁,他又回头望——须菩提的身影已和云絮融在一起,像要化在天里,却再没说一句留他的话。

孙悟空咬着牙,抹掉眼泪,手背都蹭红了,猛地转身驾起筋斗云——丹田元炁一聚,身子一拧,一个跟头就翻出十万八千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云气的凉,吹得他眼睛生疼,连鬓角的绒毛都被吹得贴在脸上。他摸了摸怀里的竹简,边缘的磨痕硌着掌心,像师父往日敲他脑袋的戒尺;又想起师父那句“不可提师门”的叮嘱,满心都是疑惑:明明只是卖弄了变化,怎么就非要赶他走?可他不敢违背,只能把疑惑咽进肚子里,让风带着筋斗云往花果山的方向飘。

不知翻了多少个筋斗,当花果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云下——熟悉的水帘洞瀑布像条白绸,从崖上垂下来,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光;猴群的欢呼声顺着风飘上来,有的喊“大王”,有的敲着石盆;还有桃树上的果香,甜得人发晕,是他最爱的水蜜桃熟了——孙悟空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筋斗云上,晕开一小片湿。可他又猛地抹掉眼泪,嘴角扬起笑,对着云下喊:“孩儿们!俺老孙回来啦!”

云下的猴群听见声音,瞬间炸开了锅——领头的老猴王(下巴上有撮白胡子,叫“白须”)拄着桃枝拐杖,率先往崖边跑;小猴子们有的爬上桃树,摇得满树桃花落下来,像下了场粉雨;有的举着刚摘的鲜桃,蹦跳着喊“大王回来啦”。水帘洞的瀑布被几只力气大的小猴合力掀得哗哗响,露出后面熟悉的洞口,洞里还亮着松明火把的光。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落在崖上,刚站稳,就有几只小猴子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腿喊“大王”,毛茸茸的脑袋蹭得他衣襟都乱了。他抱着小猴,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却在没人看见的瞬间,悄悄摸了摸眉心——那里还留着师父传筋斗云时的元炁余温,像个没说破的约定,烫得他心尖发颤,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不知道,此刻斜月三星洞的踏云坪上,须菩提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云絮上,像道沉缓的痕。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欣慰(欣慰他术法有成),有不舍(不舍这顽猴离去),更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决绝(决绝于断了他的退路,让他走自己的路)。指尖的云纹玉佩又泛起淡光,映着他鬓角的银丝,像落了层霜,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被风带走:“悟空,你的路从这里开始,三界的风云,也该动了。”

而水帘洞前,孙悟空正举着《七十二般变化真诀》,对着围上来的猴群笑,声音洪亮得震得瀑布都在颤,水花溅得更远了:“俺老孙学了真本事!会腾云驾雾,会七十二变,以后有俺在,再也不让你们受半分欺负!谁敢来抢咱们的桃子,俺就变猛虎吓走他!”

猴群的欢呼声更响了,有的敲着石碗,发出“当当”的响;有的举着野果,往他怀里塞;连崖边的松树都跟着晃,松针落了一地。阳光洒在孙悟空身上,浅褐色的绒毛泛着金光,像一颗被风点燃的火种——从斜月三星洞来的火种,终于落在了花果山的泥土里,也悄悄点燃了搅动三界的引线,只待一阵风来,便能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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