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和延儿在正厅陪着杨夫人说话间,管家进来通报:“八小姐,楚先生谴人送来两坛酒。说小姐既没时间过去,他便送来给小姐尝尝,方不辜负这般好酒。”
“那便收着吧。”流年想了想又问大嫂,“我见咱家有一套青绿色粗陶茶具还在吗?”
“还在,咱家也没人用它来喝茶。崭新的一套,便一直放着。”
“可不可以给我,喝了楚大哥这么多酒,自当还礼才是。”流年说完又去看杨夫人。
杨夫人点点头:“自是应当的。”
流年复又嘱咐萧竹:“你直接将茶具送去药铺给楚大哥,就说这套茶具和他后院的青玉石桌甚是般配。还有,我过几日我定去看他。”
“是。”萧竹答应下来,跟着大嫂出去。
延儿摇头浅笑:“你也喝了寇大哥那么多酒,也没见你还礼。”
“跟寇大哥自是不必如此客气。”流年说罢一拍脑门,“对了,看我这脑袋。”
她总觉有什么事情没办,幸好延儿提醒,这才想起来。又吩咐倩儿的丫头:“你去大理寺走一趟,寇大哥也该下朝了,请他过来用晚饭。”
“是。”
八妹对楚雄无论怎样熟稔,还是与待寇准不同,延儿心里喜得很。楚雄不同于寇准,他总觉得楚雄哪里怪怪的,当真令人不放心。理应不该欠他人情。
寇准下朝回来,见天波府的丫头在等他,甚是欣喜。又是一月未见八妹,当真想念得紧。她可算没有忘记他这个大哥,寇准心里甚暖。
“回去告诉八妹,我忙完公务就过去。”
寇准整个午间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流年,就连落在笔下的字都是她的笑颜。好不容易挨到午后,将那堆积的公务一放便去了天波府。
一身干净清爽的月白常服,温文尔雅的面庞带着浅浅笑意。那不是寇大哥又会是谁!流年心中一喜,和延儿急忙迎过去。
“我正想着呢,寇大哥也该到了,便和延儿哥哥出来碰碰运气。”
寇准见到流年,眼神里瞬间覆满光华:“八妹的运气向来好得很呢。”
“寇大哥说的是。”
“难得你和延儿都在,可忙完了?也不知我北宋骑兵在你手上会如何威风。”
流年看了眼延儿浅笑:“寇大哥过奖了,军令状还在爹爹和大哥手里压着呢,做不好可小命不保,今日只是偷偷闲而已。”
“杨八妹果然与众不同,巾帼不让须眉,哈哈。”
寇准见流年依偎着延儿幸福甜笑的样子,心内甚慰。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喜乐还重要的。
延儿向寇准作揖:“寇大哥近日公务可忙?”
“最近大理寺事情颇多,是有些脱不开身。今日也是跟着你们偷偷闲。”
园子景致正好,三人散步去了花园,喝茶聊天直到晚饭时间。寇准去正厅见过杨将军夫妇,又同兄弟几人聊得开怀。
因寇准在府中用饭,嫂嫂们备下一桌好菜甚是丰盛。又把楚雄送来的酒打开,酒香馥郁浓厚,勾得流年的酒虫翻江倒海。她狠狠吞了口酒意,弱弱地瞥了眼杨将军。
杨将军忍俊不禁:“你们年轻人敞开喝吧,无需管我们老的。”
“谢谢爹爹。”流年立时来了精神。
杨将军见状正襟危坐,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清咳了两声,流年吓得急忙低下头去。
八妹说她最怕爹爹,寇准还半信半疑,这下可真信了,忍不住低笑。
这酒,观色纯净透明,入口醇馥幽郁、香气浓烈,当真极好。三郎享受地咂咂嘴:“何来如此好酒?”
三嫂斜睨着流年:“问八妹喽。”
“不会又是那个楚先生送来的吧?”
六郎见流年点头,不忘调侃:“你不会又给人家回了一坛腊八蒜吧?”
“哼,才没有。”流年歪着脑袋冲六郎吐舌头。六郎气不过一个指头戳过来,延儿抬手便给挡了回去。
“延儿,你……你这……”
七郎立时来了精神:“延儿哥哥护八妹可护得太过分了,哼。”
流年见有延儿护着,更加肆无忌惮。七郎气不过,刚把手举起来却见延儿直直瞅着他,只得悻悻将手放了下来。
流年抓着延儿胳膊撒娇:“延儿哥哥最好了。”
“是吗?”离流年最近的大郎越过寇准直接一指头戳到流年脑门上,“我看延儿可敢挡我。”
“大哥!”流年揉着脑门,斜睨着大郎直瘪嘴。延儿揽过流年的头替她轻柔,在心里微微叹气,他确实不敢挡大郎!
寇准哈哈大笑:“我只知八妹怕针线,原来竟也怕这个!”
“寇大哥,你不会也拿这招对付我吧?”流年可怜兮兮瞧着寇准。
“诶,怎么会!我和延儿一起帮你挡着。”
“那便好。”流年立时开颜,端起酒杯和寇准对碰,一饮而尽,“畅快!”
“当真畅快!”寇准俯身同流年低语,“你可知一人喝酒,再好的酒都无甚滋味。”
流年用余光扫了眼杨将军,也将声音放低:“寇大哥下次不要一个人喝了,记得叫上我。”
寇准心领神会:“哈哈,就这么说定了。”
“诶,你们说定什么了?干嘛遮遮掩掩,有话大方说出来吗。”七郎甚是好奇,急急追问。
“就不告诉你。”
“你这丫头,我……”
“唉,七郎,八妹这脑袋可不能再戳了。”
七郎哼唧一声看向大郎:“大哥,你得管管延儿哥哥。”
大郎装作没看见,惹得大家一阵大笑。气氛融融,众人推杯换盏又是闹到很晚才散。
延儿和流年送走寇准,便手牵手坐在廊边吹风。流年喝了不少酒,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双眼迷离地倚在延儿肩上。
廊下水光粼粼,潺潺流淌,荡漾着月亮的映影,越发清亮。蛙声阵阵缠着流水轻音,在夜的静寂里,一片安详。
延儿抬手轻抚流年脸颊:“我们有多久没有如此安静地说说话了?”
流年摇头:“自从我接了那两千骑兵,就未好生陪过延儿哥哥。你可会怪我?”
“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怪你。”延儿低头吻着流年头发,又将她搂紧。
“我进了将军大帐才知道,你们竟然如此辛苦。我从前怎么那般任性,耽误延儿哥哥多少事情。”流年叹下口气,“如今想来,当真后悔。”
延儿将流年脸颊掰过来柔声安慰:“我说过,你想怎么任性便怎么任性,我宠你一辈子。我只要你好好的。”
“延儿哥哥真好。”流年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再也支不住,一头拱在了延儿怀里。
柔柔月光下,一汪幽兰清亮的池水,映照着流年嫣红的面色透着海棠花的柔美。
怀里这个人,延儿竟然怎样都看不够。他抚着流年头发,抚她的眉毛。低头抵着流年额头,感受她温热的气息扑在他鼻翼间,心中笼上阵阵暖意。
暮春的晚风凉意还重,延儿怕她生病,便脱了外褂盖在她身上,轻声呢喃:“傻丫头,当真让人不放心。若没我照顾你,可怎么好。”
延儿再看不够也好,还是抱起流年将她送回房间。为她脱去靴子盖好被子,俯身一个轻吻落在她额上:“你好好睡,明日我早早便来叫你。”
“延儿哥哥。”流年呢喃一句,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延儿噗嗤一笑,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次日一早,杨夫人便带着金娥去了马府,四郎和钰霜的误会必是要解释清楚才好。
昨日钰霜被杨五郎送回来时满脸泪水,撕了衣服又伤了脚,可把马夫人的三魂七魄吓去一半。本以为她是被杨五郎欺负了,没想到却是被杨四郎伤了心。
马夫人中意的好女婿化为了泡影,没想到杨四郎并不是外表瞧着那般正直,马夫人心中憋着闷气,甚不舒服。今日杨夫人过来便好,若不来,她定也要找去天波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