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的头颅在这一刻,如同一盏被高高抛起的灯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烟消云散。
众人一时都愣在原地,包括我。
而这时,白骨将军伸出手,张开五指,一把自远处旋转飞回的刀闪着寒光,稳稳落回他掌中。
发出“唰”的一声轻响。
小莲怔怔道:“好快的刀。”
我却将目光转向白骨将军的脸。
只听司衡正惊叹地赞道:“好果决的心性与手段!”
“小新娘,”他声音低沉:“你该多学着点,与那些看不顺眼的鬼物,何必多费口舌?不喜,斩了便是。”
“先前看你们与那画皮鬼说些车轱辘话,来来回回,我听得都倦了。”
此刻,白骨将军将刀重新插回甲上刀鞘,低声对云浮公主说:
“她身后冤孽如此深重,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云浮,你如今怎么心软至此,还容这等渣滓顶着与你相似的脸存于世间?”
云浮公主轻轻一笑:
“我本打算劝她自我了断,好让几位恩人顺心。”
“你……”
她望向陆越,欲言又止。
“谁知她不肯听话……陆越,”她伸出双手,轻轻捧住白骨将军的头颅,
“你比在帝京时,更加果决,更一往无前了。”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如此。
我只得无奈地对司衡说:
“司衡,你们都有本事,一眼就能看穿对方。我却总忍不住想,或许这些冤孽背后,也有他们的苦衷呢?”
“做错事自然要付出代价,可也并非所有人生来就是恶徒。我花些时间听他们辩解几句,也算不得什么。”
司衡沉默片刻,轻叹一声:
“人之初,性本恶啊!”
“小新娘。”
我不由笑出声——我对恶人,又何曾手软过?
“那画皮鬼,即便陆将军不动手,我今夜也绝不会留她。只不过被陆越将军抢先一步罢了。”
“无妨,”司衡轻笑传来:“还有机会。”
我一怔,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那画皮鬼无头的身躯仍呆呆立在原地,周身竟涌起浓重怨气。
怨气中无数面孔嘶吼挣扎,最终凝成一颗圆滚滚、肥硕臃肿的男人头颅。
两只豆眼挤作一堆,眉毛稀疏杂乱,中间还缀着一颗黑痦。
蒜头鼻通红,嵌在那张大脸上,格外突兀刺眼。
总之,与“美”字毫不沾边,五官之中挑不出一处顺眼。
——那分明是钱老爷的脸!
谁能想到,这画皮鬼竟有死里逃生的本事,还能幻化成最近所杀之人或鬼的模样。只可惜,
此刻她只能慌忙跪地,哀声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说话间,干裂的嘴唇张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这样一颗圆硕头颅,配着底下清瘦窈窕的身躯,
被宽大袍衫一罩,远远看去,活像一颗疤痕累累的糖葫芦插在细竹签上,怎么看都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