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白骨将军不耐地旋过身,指节紧扣刀柄,语气里淬着冰碴。我却在司衡的连声催促里暗叹——他总怕我心慈误事,可当初就是一次次手软,才让爷爷和爹娘的坟茔险些被掘开。那时我便懂了,软弱是最没用的东西。
“陆越将军,百鬼夜本就自在,您与云浮公主不必耗在这俗事上,这画皮鬼,交给我就好。”
总得让司衡看清我的决心。
云浮公主却轻轻摇头,语气淡然:“我已成鬼王,早得自在。往后要与他相守,又岂会在意这一时片刻?”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倒是你,小姑娘。先前你的道士法门治不住她,如今可有新法子?”
站在陆越将军身侧,她没了鬼王的凛然,倒像个邻家姑娘般温和。
画皮鬼伏在地上,肥硕的脑袋扭过来,钱老爷那张狰狞的脸配着她窈窕的身段,越发丑得刺眼。她那双豆豆眼滴溜溜转,我看得明白,嘴上求饶,心里却半点不服软。
这画皮鬼的倔强,倒真是少见。可转念一想,若没有这份执念痴狂,她也成不了鬼怪——她本就是执念凝成的魂。
“公主心性豁达,不在意这画皮鬼如今的模样,更不计较她与您有几分相似。”我缓缓开口,目光却锁着画皮鬼,“可您猜猜,在她心里,是如何看待比她美的您?她对着您磕头,是真要求饶,还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扒下您的皮囊?”
白骨将军握刀的手猛地一紧,两簇鬼火在眼眶里灼灼燃烧,死死盯着画皮鬼。我却将双臂交叠,指尖飞快扯出一道符文,低喝一声:“镜!”
一面亮得能照见发丝的铜镜凭空出现,悬在我胸前。我捧着它走到画皮鬼面前,悄无声息将镜面斜插进土里,刚好让她看清自己的模样。
下一秒,凄厉的嘶吼炸开。画皮鬼身后的怨气与阴气像没头苍蝇般乱撞,她则疯了似的,用纤细的十指去抓自己的脸——那张越来越丑的脸。鬼相本就难看,此刻血泪顺着指缝往下淌,越发骇人。
“这不是我!不是我!”她嘶吼着,声音尖利,“我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最美!我不可能这么丑!”
喊声越大,抓挠越狠,整张脸被抓得血肉模糊。可镜子里的倒影,依旧是那副丑陋恐怖的模样。
“不是我……不是我……”她喃喃着,手指在脸上胡乱摸索,拼命撕扯皮肉,“我要换皮!这皮不好看!不是我的!”
可鬼相已显,先前又被陆将军斩过头颅,全靠阴气勉强聚形。此刻撕扯,每一下都像扒皮挖骨般疼。直到她再也受不住,猛地将头往前撞——“砰”的一声,铜镜应声而碎。
镜片化作利刃四溅,扎得她头脸鲜血淋漓,白衣上染满了执念凝成的血痕。她却突然咧嘴,露出钱老爷那参差不齐的牙,疯笑着:“镜子没了!我不丑了!我是天下第一美人哈哈哈——”
笑声未落,她又猛地捂住流血的脸,重重倒在地上。宽大的白袍向后铺开,像一只折翼坠落的蝴蝶。透过那层美丽的皮相,藏着的是最肮脏的心思。
我缓缓站直,对着云浮公主轻笑:“杀人何须用刀。”
“诛心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