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这是……”

吴泽生伸出手掌，先用手掌用力地揉搓脑袋，再用手背揉搓眼睛。看清三个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的工人之后，他当即再次用双手撑地，咬紧牙关，奋力站起身来。站起来之后，他突然又开始感到有些头疼，忍不住用双手猛烈地拍打头部。

“啊！那是小吴！达峰贸易的小吴！”

留着寸头的工人连续眨眼，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加快速度，迅速地向吴泽生的位置跑去。

“啊？是吴哥吗？”身材精瘦又比较矮的工人当即提高嗓音，踮起脚尖，向吴泽生所在的位置看去。

“没错！就是小吴！另一个人是他的同事！他们今天是来这儿验货的！”留着寸头的工人也提高嗓音，并立刻抬起手臂，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同伴招手。

三个工人当即快步跑向齐承光和吴泽生所在的位置，一同绕过倒在地上的金属脚手架和散落在长桌周围的碎木片、木屑，跑到齐承光和吴泽生面前，迅速地围到他们身边。

“小吴，小吴！你们两个没事吧？”

留着寸头的工人率先停下脚步，随即大踏步地走到吴泽生面前，露出带有几分关切的表情。

“嗯……我没事……”

吴泽生连续摇头，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腰部和肚子上的赘肉，随即站直身体，瞪大眼睛。看清几张已经让他感到足够熟悉的面孔之后，他露出带有几分勉强的笑容，再向三个工人摆手，随即低下头，查看自己的大腿、膝盖和小腿。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哪个部位持续地疼痛，也没有在自己身上的衣物表面发现破损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啊？脚手架……怎么会倒下来啊？”身材瘦削的工人把脑袋转向墙根的方向，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留着寸头的工人当即举起手掌，用宽大的巴掌拍身材瘦削的小个子工人的肩膀。

“嗯！”

身材瘦削的工人当即点头，走向断裂的金属杆边缘。身材中等的工人也快步上前，绕过齐承光的身躯，走向几根金属杆的另外一侧。

“好像是……因为……脚手架的底部断开了。”

齐承光上前两步，伸出手指，指向仍然留在墙根边缘的那几根断裂的金属杆。

“啊？！”

“什么？！”

两个已经走到金属杆边缘的工人同时惊叫出声，随即一同把目光投向齐承光。略微犹豫一下之后，两人立刻转过头，一个面向金属杆蹲下，另一个则俯下上半身并扫视脚手架底部的侧面。

“我说，”齐承光加重语气，走到已经倒下的金属脚手架边缘，指向脚手架底部的断裂处，“脚手架会倒下，很可能是因为它的底部突然断开。不过，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断开。”

“啊？”

留着寸头的工人也忍不住一愣，随即转过头，紧盯住残留在墙边的几根金属杆顶端的断裂处。

“没错，孙哥！就是这样！”

身材中等的工人率先重重地点头，抬起手掌，向金属杆的斜上方做出一个“抹”的手势，随即指向其中一根金属杆顶端的断裂处。

“脚手架的底部确实断开了！看上去好像是突然断开的！”

“啊？怎么会这样呢？”

留着寸头的工人当即迈开大步，跨过自己斜前方的一块碎木片，走向自己的两个同伴。

齐承光站在原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肩膀连续地上下抖动。他抬起手掌，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裤子表面连续拍打几下，像是要把自己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沾上的灰尘都拍掉。在三个工人赶过来之前，他亲眼看到，四根金属杆的断裂之处的表面都隐约冒出深灰色的团状阴影。这些团状阴影的亮度和形状都和他在那些绿色植物的枝桠表面看到的阴影很像。而且，等三个工人赶到他身边之后，它们就自动地完全消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好像是能够自动地感受到不同的人的行动轨迹一样。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工人刘师傅的喊声从仓库大门之外传进来。紧接着，他的身影从大门当中显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年龄和他相仿、长相和身材也都和他有些相近的中年工人。三个人同时看到倒在地上的金属脚手架和半塌陷的长桌，随即一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并一同快步上前。

“刘师傅！那个摆在墙边的脚手架突然断开，然后突然就倒下来了！差一点砸到我们！”

吴泽生立刻转过头，连续挥舞手臂，露出非常激动的样子，一张胖脸瞬间憋得通红。

“什么？脚……脚手架怎么会自己断开呢？”

刘师傅同样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当即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倒下的脚手架。

“快，快，快！我先过去看一看！”

三个年轻的工人当即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后退，摆出给年长的工人让开路的姿态。齐承光和吴泽生也一同往斜后方后退。吴泽生张开手掌，一边向后退，一边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裤子。齐承光则稳稳地站直身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师傅率先走到断裂的脚手架前方，低下头，连续扫视几段金属杆裂开的部位。

“这裂口……是怎么弄的？是……被腐蚀的吗？还是……从里面向外面裂开的？”

“从这痕迹上面看……应该不是被砍断的……也不像是被锯断、掰断的啊……更不可能是被砸断的……”

另外一个中年工人同样低下头，仔细端详金属杆的裂口。他立刻看出，每一条断开的金属杆表面的裂口都是不均匀的，很明显不是被某种利器切断或者锯断的。而且，他也没有从裂口表面闻到任何异常的气味。

齐承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回到吴泽生身边，拿出手机，把现场的照片拍下来。

“照这么看，我们得……先和于总说这件事！不说不行！”

刘师傅抬起头，转过身，把目光投向留着寸头的工人，抬起手掌，向仓库大门的方向摆手。

“小孙，你先去找于总，把这件事和于总说清楚！这件事很奇怪！我们肯定得把它弄清楚！”

“好！”

工人小孙当即重重地点头，随即快步跑出仓库。几次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大门之外。

“小吴、小齐，你们两个怎么样？”

刘师傅转过身，走向齐承光和吴泽生，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两人的身躯，再把目光投向散落在地上的玩具盒。

“有没有受伤？看这样子，你们的这些货是不是……”

“我们没事的，刘师傅。我们两个都没有受伤。”

齐承光上前一步，向斜前方伸出手掌，连续指向散落在不同方位的玩具盒。

“只不过，有些货很可能确实被砸坏了。脚手架倒下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刚好正在休息。我们两个都在长桌旁边的空地上站着活动手脚，根本来不及护住这些货。”

“唉呀……你们没受伤就好……”

刘师傅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抬起双手，用一只手掌连续拍另一只手掌的手心，随即连续摇头，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

“这事闹的……怎么突然会出这样的事啊……”

吴泽生转过头，对齐承光露出带有几分无奈和厌烦的表情，脸上的一大团肥肉几乎快要完全挤成一团。

齐承光呼出一口气，脸上仍然是平静的表情。只从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神态上面看，他也完全能够看出，吴泽生是完全看不到或者没有注意到那些阴影的，工厂里的每一个工人也都是如此。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肯定不能直接和在场的任何人说他亲眼看到的那些阴影，甚至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反常神态。他知道，现在的他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当成疯子。

不一会儿，四个高大的身影一同从仓房的门口显现出来。走在最前方的是于祥发，走在中间的是工人小孙，走在后面的则是另外两个年轻的工人。四个人迅速地跑向已经倒下的脚手架。

齐承光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于祥发和三个工人。他看到，于祥发和跟在后面的两个工人也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两个年轻工人的手里各自握着一把大扫帚和一个大簸箕，很明显是已经做好打扫现场的准备。只不过，当他们两人看清已经倒塌的金属脚手架、半塌陷的长桌和四处飞溅的碎木片、木屑之后，他们两人便一同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怎么样？怎么样？”

于祥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齐承光和吴泽生面前，露出关切的表情。

“小吴、小齐，你们两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没事的，于总，”齐承光深吸一口气，随即稳稳地回答，“我们两个都没有受什么伤，也都没有被吓到。只不过，我们的货当中有一些被砸坏的，很可能已经没有办法修好。”

“是……是啊，于总！”吴泽生上前一步，张开肥厚的手掌，连续指向好几个已经被完全砸坏或者压成碎片的玩具盒，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两个都完全没想到，脚手架会突然砸下来！我们来不及抢救那些摆放在桌子上面的货！”

“嗯……”

于祥发露出为难的表情，转过身，面向半倒塌的长桌，原地蹲下，从地面上捡起几片玩具盒的碎片，把这几片碎片放进手心里，并把手心摊开，仔细打量这几片碎片的大小和形状。随后，他又把目光投向倒塌的脚手架周围的大量碎片和木屑，像是在初步估算被砸坏的产品的数量。连续眨眼几下之后，他缓慢地站起来，重重地摇头，从鼻腔中呼出两股粗气。

“厂长，怎么办？”刘师傅缓慢地上前两步，站到于祥发面前，露出略微有些为难的表情，“照这么看，我们肯定要重新生产这些被砸坏的货……”

“没错。”

于祥发露出认真的表情，向刘师傅重重地点头，随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小孙。

“小孙，你先把现场的照片拍下来。从各个角度拍，多拍几张。然后，你和小耿、小靳一起把没被砸坏的货搬到安全的地方，再一起把这儿的碎木片、木屑全都打扫干净。打扫完之后，你们再把倒下的脚手架和倒塌的桌子先围起来。我们要仔细地查一查脚手架突然倒下的原因。”

“是，于总！”小孙当即高声回答。

“是！”拿着大扫帚的小耿、手持大簸箕的小靳也一同高声回答。

于祥发呼出一口气，把目光重新转向齐承光和吴泽生，露出带有几分歉意的表情。

“小吴、小齐，你们两个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先休息一会儿吗？还是准备马上回去？看样子，你们今天肯定是没办法把这批货验完了。”

“唉……是啊……”

吴泽生露出泄气的表情，重重地叹一口气，把脑袋转向齐承光，下巴上的赘肉下垂到几乎能把喉结完全挡住。

“齐哥，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回去？这些被砸坏的货，肯定只能重新生产。”

“好吧。现在恐怕也只能这么办。”

齐承光略微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断裂的金属杆，随即略微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