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的大脑，在经历了今晚一系列的冲击后，已经有些宕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来“擦屁股”的老头，又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还在念叨着“饿”的陆小凡，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报警？怎么说？报告总部，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人鬼大战，嫌疑人陆小凡用一招“贪狼破煞”打得画皮鬼魂飞魄散，现在因为副作用太大饿晕了，请求支援？
她敢保证，自己要是真这么汇报了，明天心理干预小组的专家就得来给自己做全套的心理评估。
“警官同志，别愣着了。”九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小子现在是精气神过度透支，急需补充能量，你把他扶到那边床上躺好，我去处理一下现场。”
九叔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和淡定，仿佛眼前这一片狼藉，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打架弄乱的房间。
林雪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话，费力地将陆小凡扶到了房间里那张唯一还算完整的床上。
陆小凡的身体很沉，后背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温热的液体沾了她一手，黏糊糊的，让她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和心疼。
安顿好陆小凡，她回过头，想看看那个老头到底要怎么“擦屁股”。
只见九叔不紧不慢地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衫里，摸出了一个布包。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符纸，一小瓶清水，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碗。
他取出一张符纸，用手指沾了点清水，在瓷碗里画了几个圈，然后将符纸投入碗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张黄色的符纸，在接触到清水的瞬间，竟然无火自燃，化作一团青烟，融入了水中。
一碗原本清澈的清水，瞬间变成了一碗泛着淡淡青光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符水。
九叔端着这碗符水，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符水以一种特殊的规律，洒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滋啦——”
当符水接触到那些残留的血迹和阴气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如同油锅里溅入水滴般的声音。
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死气，被这股奇异的香味一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地板和墙壁上那些干涸的、看起来狰狞恐怖的血色符文印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
林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就叫善后？比她们警方的专业现场清理小组还要专业啊！连化学试剂都省了！
做完这一切，九叔又走到了那个被定身符定住的便衣警察面前。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那名便衣的额头前凌空画了一道符，口中轻喝一声：“解！”
那名便衣警察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还举着的警棍，一脸的困惑。
“我……我刚才怎么了？好像……睡着了？”
“你不是睡着了，你是被这里的邪气冲撞了，中了邪。”九叔面不改色地开始忽悠，“幸亏老头子我来得及时，帮你把邪气给驱了，不然你下半辈子就得在轮椅上过了。”
那名便衣警察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对着九叔千恩万谢。
林雪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老头，不仅道法高深，这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警官同志。”九叔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林雪。
“我？”林雪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九叔摆了摆手，“老头子我呢，最不喜欢跟官府的人打交道，麻烦，今天这事，闹得有点大，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很简单。”九叔指了指地上的弹头，又指了指那个被救下的女孩，“今天晚上，这里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个普通的绑架案，你作为一名英勇的人民警察，在接到报案后，单枪匹马，冲入贼巢，与三名穷凶极恶的绑匪展开了殊死搏斗。”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那个刚被“解救”的便衣和外面那个还在呻吟的便衣：“你的两名同事在搏斗中不幸负伤，而你在打倒其中两名绑匪后，最后一名绑匪狗急跳墙，引爆了随身携带的……嗯，煤气罐，造成了现场的爆炸痕迹，最终，你成功击毙了最后一名绑匪，救下了人质，至于那个绑匪的尸体嘛，在爆炸中，‘不小心’被炸得尸骨无存了。”
九叔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林雪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故事编得，也太离谱了吧？漏洞百出啊！
“这个说法，骗不了人。”林雪皱着眉，直接指出了问题，“现场没有爆炸的痕迹，也没有第三方的尸体组织。”
“谁说没有？”九叔嘿嘿一笑，又从他的百宝袋布包里，摸出了一张黑色的符纸。
他将符纸往空中一抛，口中轻喝一声：“幻！”
那张黑色的符纸在半空中“轰”的一声，爆成一团黑雾，黑雾迅速散开，笼罩了整个房间。
林雪只觉得眼前一花，当她再次看清时，房间里的景象，已经大变样。
墙壁上，多出了许多被爆炸熏黑的痕跡。
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家具和一些……看起来像是人体烧焦后留下的残骸。
空气中，甚至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焦臭味。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仿佛这里真的刚刚发生过一场剧烈的爆炸。
林雪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今天晚上受到的震撼，比她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这已经不是科学无法解释了，这简直就是神学！
“怎么样？警官同志，这个善后，还满意吗？”九叔得意地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
林雪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九叔看了床上昏迷的陆小凡一眼，笑了笑，“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这个城市的‘清道夫’，专门负责清理一些，你们处理不了的‘垃圾’。”
他走到林雪面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警官同志，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有阳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你们负责守护阳光下的秩序，而我们，负责清扫阴影里的肮脏。”
“我希望，今天晚上的事，到此为止，你只需要按照我给你的剧本，去写你的结案报告就行，这对你，对陆小凡，对所有人，都好。”
九叔的话，像一口警钟，敲在林雪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选择的路口。
是坚持自己作为警察的原则，将这一切上报，然后被当成疯子，甚至引来更多人烦？
还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神秘的老人，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以一种“默契”的方式，将这起案件画上句号？
她看了一眼床上那个为了救自己而身受重伤的男人，心里有了答案。
“好。”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保证，那个女孩，和我的同事，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放心。”九叔笑了，“老头子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他们醒来后，只会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别的，什么都不会记得。”
他顿了顿，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雪。
“这是‘金疮散’，回去后，给你怀里那个臭小子敷上，他这次伤得不轻，流了不少血，得好好补补。”
林雪接过瓷瓶，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看着九叔，郑重地说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不仅是为这瓶药，更是为他救了陆小凡，也为他……替自己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这扇门后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