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床榻上，暖融融的，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苏然正趴在床边打盹，手里还攥着那枚墨玉牡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醒了？”苏然猛地惊醒，眼中的睡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关切，“感觉怎么样？大夫说你用血过度，得好好休养。”
林婉儿撑起身子，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地窖里的白骨……”
“都处理好了。”苏然坐在床边，声音低沉，“洛阳令带人用糯米和朱砂封死了通道，还在沉璧滩设了守卫，不会再有问题。只是那蝠阁首领跑了，估计是躲进了洛阳城的暗处。”
他顿了顿，拿起墨玉牡丹：“这玉佩在你昏迷时亮过一次，上面的‘洛阳窖’三个字变成了‘长安府’，还浮现出个奇怪的印记——像是片枫叶。”
林婉儿接过玉佩，指尖拂过冰凉的玉面，果然在牡丹花蕊处看到个淡红色的枫叶印记，隐隐透着血光。
“这是‘枫叶令’的标记，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的信物，据说持有此令的人，能在黑白两道通行无阻。”
“神秘组织？”苏然皱眉，“和邪影教有关？”
“不好说。”林婉儿将玉佩收好，“枫叶令十年前突然在江湖上出现，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只知道他们专做情报买卖，只要给够价钱，能查到任何秘密。”
她突然想起什么，“张公子的账簿里提到的百草堂，会不会和枫叶令有关？”
正说着，县衙的捕头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个信封：“苏大人，有人在门口留下这个，说是给您的。”
信封上没有署名，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半片枫叶，叶脉处用银线绣着个“影”字。
苏然将枫叶凑到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是昆仑雪菊，守山人最爱的茶。
“是守山人的字迹。”苏然认出枫叶背面的小字，“他说‘长安有旧友，影踪藏枫叶’，让我们速去长安。”
林婉儿心头一紧：“旧友？难道是昆仑认识的人？守山人特意用枫叶标记，分明是在暗示枫叶令。”
两人决定即刻动身前往长安。
林婉儿身子尚未痊愈，苏然便雇了辆马车，一路缓缓西行。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垫，林婉儿靠在软垫上翻看从张府找到的账簿，苏然则在一旁擦拭短剑，车厢里只有纸张翻动和布帛摩擦的轻响，静谧而安稳。
行至潼关时，天色突变，狂风卷着暴雨砸向车顶，发出“噼啪”的声响。
苏然撩开车帘查看路况，却见路边的茶棚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在乌衣古镇见过的皮影戏班学徒，那个自称“小石头”的少年。
“苏大哥！林姑娘！”小石头也看到了他们，冒雨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可算找到你们了！”
他钻进马车，浑身湿透，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裹紧的盒子：“这是师父临终前让我交给你们的，他说要是他出事，就把这个送到长安的‘红叶楼’，找一个叫‘枫先生’的人。”
盒子里装着半张残破的皮影，上面画着个穿红袍的女子，眉眼间与昆仑守山人描述的“师妹”有几分相似。
皮影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枫叶藏影，魂归长安。”
“你师父……”林婉儿问道。
小石头眼圈一红：“师父在我们离开后就被黑衣人杀了，他们抢走了大部分皮影，还说要找什么‘枫先生’报仇。我一路跟着他们的踪迹往西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苏然注意到小石头的腰间挂着个香囊，里面露出半片枫叶，与守山人送来的那半片正好能拼合。
“你认识守山人？”
小石头愣了愣，点头道：“去年在昆仑山下见过他，他给了我这半片枫叶，说遇到难处时，凭此叶可找苏大哥帮忙。”
雨势渐小，苏然让车夫继续赶路，自己则和林婉儿在车厢里研究那半张皮影。
皮影的材质与寻常皮革不同，对着光看，能看到里面嵌着细小的银丝，组成一个复杂的阵图——竟是幽冥狱阵图的另一半！
“影主的阵图是残缺的！”林婉儿惊道，“这半张皮影上的阵图，才是完整的幽冥狱布局！守山人和皮先生都在暗中收集阵图，他们早就知道影主的计划不完整！”
苏然突然想起守山人的话：“他说影主被影妖残魂蛊惑，难道就是因为阵图残缺，导致影主修炼邪术时走火入魔？”
小石头在一旁补充：“师父说过，完整的阵图藏在长安，由‘枫先生’保管，当年影主就是为了抢阵图，才和枫先生结下死仇。”
马车行至长安城外的驿站时，已是深夜。
苏然安排小石头在驿站休息，自己则和林婉儿去城中的红叶楼探查。
红叶楼是长安有名的销金窟，楼里的姑娘不仅貌美，还个个精通琴棋书画，三教九流的人物都爱在此聚集。
两人刚走到红叶楼门口，就被一个穿绿衣的女子拦住。
女子约莫二十岁年纪，眉目如画，腰间系着枫叶形状的玉佩：“二位可是来找枫先生的？”
“正是。”苏然亮出半片枫叶。
女子引着他们穿过热闹的大堂，来到后院的一座小楼前：“先生在里面等你们。”
小楼里燃着沉香，一个穿白衣的男子正坐在窗边抚琴，背影清瘦，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竟是个容貌俊美的青年，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苏兄，林姑娘，别来无恙。”青年放下古琴，起身行礼，“在下枫先生。”
苏然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熟：“我们见过？”
“昆仑断尘崖，我曾远远看过苏兄一眼。”枫先生笑着倒茶，“当时我在帮守山人物色药材，正好撞见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婉儿突然按住腰间的软鞭，厉声喝道：“你说谎！断尘崖那天，守山人身侧根本没有其他人！而且你的香囊里，藏着和蝠阁首领一样的墨玉粉末！”
枫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林姑娘好眼力。”
他缓缓站起身，白衣下露出半截黑色衣袍，上面绣着金线蝙蝠，“既然被识破了，那也不必装了。”
窗外突然传来弓弦响动，无数支羽箭射向小楼。
苏然将林婉儿护在身后，短剑出鞘，挡开射来的箭支：“你果然是蝠阁的人！”
“是，也不是。”枫先生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扇骨竟是用玄铁打造的，“我是影主的亲传弟子，也是蝠阁的真正首领。枫叶令和红叶楼，不过是我收集情报的幌子。”
他挥扇打向苏然，扇风凌厉，带着股阴寒之气。
苏然挥剑抵挡，却发现他的招式中竟夹杂着影妖的“影缚术”，显然是得到了影主的真传。
“你们以为毁掉洛阳窖就赢了？”枫先生冷笑，“那不过是影主留下的诱饵，真正的千魂，藏在长安的皇陵里！”
林婉儿趁机将墨玉牡丹扔向窗外，玉佩在空中炸开，发出耀眼的白光——那是她与长安县衙约定的信号。
“你的人被我们引开了，现在插翅难飞！”
枫先生见状，虚晃一招，破窗而逃。
苏然追出去时，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气，与枫叶令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回到小楼，林婉儿捡起地上的半张皮影，发现背面的阵图上，长安皇陵的位置被用朱砂圈了起来。
“他说的皇陵……恐怕真的藏着秘密。”
苏然望着窗外的长安城墙，灯火璀璨，却不知有多少黑暗潜伏在繁华之下。
“守山人的枫叶信，小石头的皮影，枫先生的伪装……这一切像是个局，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去皇陵。”
林婉儿握紧手中的皮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管是局还是陷阱，我们都必须去。皇陵里的千魂若是被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夜色渐深，红叶楼的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人在暗中低语。
苏然看着林婉儿坚定的侧脸，知道这场追查又将迎来新的凶险，而那个神秘的枫先生，不过是冰山一角。
前路漫漫，阴谋如网，但只要两人并肩，便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