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银行开业
李铭朝着三位大夫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剩下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随后,他目光深沉地望向病床上躺着的林润,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刚一踏出病房,卢知府、牛佥事以及后来赶到的松江知府衷贞吉,便急忙迎了上来,满脸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转呀?”
李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哪有这么快就见效的?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效果呢。”他微微摇头,接着说道,“你们别把我当神仙似的,我也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做,至于结果,就只能听天命了。”
听闻此言,三人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在他们心中,李铭仿佛无所不能,如今连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看来中丞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苏醒过来。
李铭看了看三人身后那几十号随员,整个病房长廊都被站满了,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说道:“三位大人,大家都在这儿站着,中丞也不会马上就醒来啊,还是都回去各忙各的吧。”
他心里还在暗自思忖着,这么多人都堆在这里,自己的医院还怎么正常营业。
牛佥事似乎也回过神来,连忙发号施令道:“没错,中丞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们都扔下差事,整天守在这儿……”
“衷知府,你距离较远,心意已然表达到位,就回去吧,后续由我和卢知府轮流值守此地就行。”
衷贞吉微微低头,心中暗自叹息,他明白,牛佥事这是在猜忌自己,毕竟查案钦差预计近日就会抵达,而江南医院作为必经之地,定是钦差第一站的去处。
一想到钦差到来,衷贞吉不免担,他不知道到时候钦差会如何在朝廷中编排自己,可牛佥事虽只比他低半级,但在大明朝,品级并非决定一切的关键,职务的重要性更为突出。
就拿七品巡按来说,其权力足以与巡抚分庭抗礼;二品布政使若升任三品巡抚,更是被视为高升。、
如今巡抚衙门的情况颇为棘手,一把手昏迷不醒,二把手又精神失常,在这种局面下,只能由他这个三把手暂时主持日常工作。
鉴于此,衷贞吉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听从牛佥事的安排,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李铭接着对牛佥事说道:“差不多可以安排外面的人撤离了,老百姓还等着看病就医呢,医院的秩序也该恢复正常了。”
牛佥事赔着笑脸回应道:“再等两天吧,钦差这两日便要到了,若他们看到医院里闹哄哄的,岂不是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公子,帮帮忙吧,先让大夫们换个地方看病。”卢知府轻声劝道,“此次事件影响太坏了,若不把表面功夫做足,苏松官场的风评都要受损。”
李公子无奈地应道:“行吧。”
毕竟江南公司与官府合作密切,利弊相随,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妥协。
离开江南医院后,李铭登上科学号,前往苏州。
次日,即十月初八,是江南银行开业的日子。
李公子原本没打算参与这次开业活动,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林润重伤的消息,哪能瞒住那些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
在这种局势动荡、人心尚不稳定的时期,人们最容易改变想法,也最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若他此时不站出来稳住局面,徐家肯定会利用这种恐慌,将那些人紧紧拉拢到自己一方。
李公子期望的是一个繁荣富足、安定有序、能够孕育商业变革的江南,而不是一个内部纷争不断、混乱不堪、百姓生活困苦的江南。
所以,必须将这些人和徐家分开,使他们不再受徐家的操控,这样才能为江南的商业发展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让江南在未来的商业道路上稳步前行,实现商业革命的伟大目标。
别让自己与江南所有豪绅站在对立面,要让徐家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
于是李铭打算借助银行开业、宾客众多的契机,和这些人好好交流一番。
到苏州城时,天已黑透,娄门也关了。
好在卢知府一同前来,他让人打开城门,众人才得以进城。
科学号在苏州城灯光闪烁、人影晃动的北街河上缓缓前行,卢知府站在甲板上,望着两岸热闹非凡的街道,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说:
“哎,都是命啊。”
李铭看了卢知府一眼,竟从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里,品出至少四层意思。
最表面的意思是感慨,林润年纪轻轻就志得意满,谁能想到会一朝失足。
第二层是同情,郑元韶、牛佥事、衷贞吉等官员,不管在这案子里有没有被牵连,秋后算账时肯定都跑不掉。
第三层是庆幸,事儿出在松江,自己算是躲过一劫。
第四层,是遗憾,苏州刚出乱子,空出许多位子,按常理,他本有机会分一杯羹,即便当不上应天巡抚,升任苏松兵备道也十拿九稳,可如今却成泡影。
百种滋味涌上心头,让人再度深切感受命运的捉弄。
次日初八,黄道吉日。
苏州城中心,两县交界的乐桥卧龙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舞狮舞龙,人群熙攘。
今日是江南银行开业典礼,可谓精英齐聚、高朋满座。
无锡华家、太仓二王家、金陵徐家,苏州本地的陆家、顾家、沈家、朱家,平湖潘家、嘉兴项家,还有洞庭商会、扬州盐商以及徽商中的代表人物,几乎都来了。
苏州知府卢知府、吴县长洲的两位知县,连同苏松督粮道,都带着各自的佐贰属官前来捧场。
这样的热闹场景,即便在苏州城里也颇为少见,尤其是刚经历上月的骚乱之后,更显得格外难得。
众多看热闹的百姓将整条卧龙街堵得水泄不通,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被挤得东倒西歪,身形都变了样。
江南集团董事长华察老爷子再次登场,与苏州知府卢知府一同拉下了牌匾上的红绸布。
待掌声和欢呼声渐渐平息,卢知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首先对江南集团一直以来对苏州府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随后宣布了一项重要举措:作为上月骚乱后革旧布新的一部分,从下月初一起,苏州府及其下属的一州七县将停止收取任何现银。百姓和商家所缴纳的税银、差银等,都必须先存入江南银行,然后以银票的形式交付给官府,这一改革旨在杜绝猾吏恶役以百姓所交碎银成色不足为由,进行大肆敲诈勒索的行为。
市民听闻此言,皆觉有理,过往征税,税额一两白银之外,常需多交三四钱作火耗,众人苦不堪言,如今这新法子,虽稍显麻烦,却能杜绝贪官污吏以火耗之名行勒索之事。
于是,市民们纷纷高声询问:“那江南银行收多少火耗?”卢知府看向华董事长,华察声音微颤,答道:“不超过半成。”
听闻此言,市民们顿时激动不已,齐声问道:“当真?”
华察微笑着点头确认,市民们欢呼雀跃,此刻,卢知府在他们眼中也顺眼了许多,江南银行更是如同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实际上,碎银熔炼损耗在百分之一到二之间,江南银行收取五个点,已高于一般银店和银商的三四个点,而李铭本意,只打算收取一两个点,保证不亏本即可。
经过一番思考,他主动向卢知府表明,银行在业务操作中会收取五个点的火耗费用,其中三个点将作为“专营费”交付给官府。
卢知府听闻后自然十分欣喜,在大明,官员的俸禄向来微薄,他们大多依靠各种陋规常例来维持生计。
对于身为知府的他而言,那点儿火耗银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手下的众多人员却要靠着这部分收入来养家糊口。
倘若卢知府知晓江南即将推行一条鞭法,恐怕他对待这笔专营费的态度就不会如此轻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