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同盟
李铭神色冷峻，静静地看着被吓得聚在一起、乱作一团的各位豪绅，他强压下心中隐隐泛起的一丝厌恶，吩咐手下将郑元韶签押过的那份证词，依次递给众人查看。
供词李公子让人精心抄录了三份，而且每一份上都清晰地留着郑元韶亲手签名以及鲜红的手印。
徐邦瑞仔细看完供词后，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说道：“此事简直就是谋逆之举啊！”
华太师也摇了摇头，满脸惋惜地叹了口气说：“是啊，谁能想到徐阁老一生声名显赫、功绩卓著，到头来却栽在了自己两个儿子手里。怎么就不吸取严阁老当年那样的教训呢？”
王梦祥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份口供要是公布出去，徐家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众人攻击的目标。”接着，他又微微皱眉道，“不过依我看来，公子应该也觉得，这样做带来的弊端要远远大于好处吧？”
“是啊，公子……”在场的一众八大家的成员，此刻心里都有些惶恐不安，毕竟，不光是八大家的这些人，就连洞庭商会，和徐家在很大程度上，都可以说是利益交织、命运相连的伙伴，谁都无法保证，一旦徐家垮台，他们会不会也被牵扯出来，遭受同样的麻烦。
“公子将这般机密之事告知我们，恐怕不只是解答疑惑这么简单吧。”钱若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开口问道，“公子到底有何指教，还请直接说明！”
“行，那本公子就直说了！”李铭猛地一拍桌案，随后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说道，“徐家已然越过底线了，他们行事全然不顾王法，肆意妄为！这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们所有人的声誉以及生存空间了！”
“公子所言在理。”在场的众宾客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其实，大家心里对徐家早就积满了不满。
众人尊奉徐家为首领，本是期望徐家能够护大家周全，给大家提供安全感，带领大家一起走上发财致富的道路。可绝不是想让徐家把大伙儿引入绝境啊！
现实却让人大失所望，在徐家的领导下，海上贸易彻底停摆，各家的生意都难以维持下去，而徐家呢，不但只顾着争权夺利，还恶意挑唆苏州百姓闹事，把整个江南地区搞得混乱不堪。
徐家作为首领，毫无应有的风范和担当，如今更是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这简直就是把大家往火坑里推啊！
“那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呢？”王梦祥等人急切地问道。
“我要干掉徐家，重立地水火风！”李公子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宣告着。
“嘶……”画舫斋内，瞬间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在听闻李铭这番犹如宣战般的宣言后，在场的众宾客先是被深深震撼，随后脸上便布满了忧虑之色。
其实，他们并非是替李铭的安危而担忧，他们真正忧心的是，自己是否会在这场纷争中受到牵连，毕竟，两大势力的碰撞，往往会如同巨石投入湖面，激起的层层涟漪难免会波及到周边的人。
李铭深知这些豪绅心中的顾虑，只见他神情沉稳，缓缓说道：“林中丞在前往松江之前，我们曾有过一次深入的交谈，在诸多关键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不能在泼脏水的时候，连无辜的孩子也一并倒掉。”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中丞已经明确答应过，此次行动的目标仅仅针对徐家，不会波及其他无关之人。”说着，李铭将目光投向了陆匡。
陆匡微微一怔，之前林润专门找他聊过，毕竟他陆家是曾经的领袖，于是他略显迟疑地说道：“这个嘛……中丞当初说的话，和你现在所转达的略有不同，中丞当时说的是只清丈亩，不问海贸，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李铭神色凝重，痛心疾首地说道：“徐家察觉到自己已被孤立，竟不惜铤而走险，对林中丞下手，妄图把事情闹大，搅得人心惶惶，这是想逼着大家一起陷入困境啊！”
他微微停顿，目光中满是愤慨，继续道：“瞧瞧这一家，行事如此自私，手段更是丧心病狂，到了这等关头，大家若还不跟他们划清界限，难道非要等到局面彻底失控，大家都一块儿遭殃才肯罢休吗？”
江南公司的众股东赶忙站起身来，齐声说道：“公子放心，我们早就跟徐家分道扬镳了。从现在起，定以公子为尊，一切听公子的安排。”
“我们洞庭商会跟徐家那是不共戴天！就说前番苏州发生的民变，经查就是他们在背后捣鬼，这笔账我们可一直记着呢，绝不会轻易饶恕他们。”
于是，众人毅然起身，目光坚定地高声道：“全力干掉徐家，为中丞报仇雪恨！”
在场的盐商、徽商们，其实本就与这核心恩怨并无太多瓜葛，他们此番前来，不过是看在李公子的面子上，来此撑撑场面罢了，此刻，见大势所趋，也纷纷起身，跟着呐喊助威，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一时间，画舫斋内众人仿若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基本上都站了起来，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
唯有来自浙江的两位朋友，还静静地坐在那里。
“咱们这会儿是不是不用表态啊？”钱若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项元汴。
“哼，谁能把徐家给干了，老子就支持谁。”项元汴冷哼一声，豪猛地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霍然起身，扯着嗓子吼道，“干他老妈！”
钱若水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好缓缓站起来。
“好嘞！”李公子见状，趁热打铁进一步提议道：“既然大家如今都与徐家这伙恶贼势不两立，那咱们不妨正式成立一个‘倒徐联盟’！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彻底铲除徐家这股祸害，重新建立一个遵纪守法、一心向善的新秩序！”
李公子站在画舫斋门口，神色庄重地宣告：“往后，只要大家依法依规挣钱，收益会越来越多，无需再担忧受牵连、遭清算！”
说罢，他目光扫视众人，接着道：“我的话讲完了，同意加入的就留下，不同意的请自便！”
稍作停顿，李公子语气冰冷地补充：“此事关乎生死，不容丝毫马虎，一旦出了这门，联盟默认你与徐家是一伙。日后若有事，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项元汴、钱若水以及一些和李铭关系较远的人，此刻都满脸惊愕。
众人心里犯嘀咕：只是起身表个态，咋就成了结盟？可要是此刻出去，不就被归为徐家一伙？当下，谁又愿意跟徐家扯上关系？
就连一贯豪横的项元汴，也深知此时离开后果严重，难以承受，于是，众人只好留下，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反徐联盟。
李公子见状，放声大笑：“好，大家都很有魄力！”随即击掌，吩咐道：“取鸡狗马之血来！”
小福端着铜盘走了进来，盘中盛放着猩红色的牲血。
李公子伸出手指，在铜盘的牲血里蘸了一下，随后抹在自己的唇边。
华察、徐邦瑞等众人也纷纷效仿，将牲血涂在自己唇边。
紧接着，他们高声对着上苍起誓，若有二心，必遭天诛地灭！
这是古往今来最为隆重的起誓结盟仪式，苍天与鬼神仿佛是这场盟誓的见证人。
歃血为盟完毕，众人重新落座，也不知是不是三牲血的作用，此刻众人都感觉彼此之间多了几分同志之情。
李铭见状，趁热打铁说道：“咱们都恨不得立刻铲除徐贼，但越是心急，就越要讲究策略，我们不仅要消灭敌人，还得保护好自己，更要维护好整个江南的稳定局面。”
“公子说得对！太对啦！”这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
“所以，本联盟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徐家的人出任应天巡抚之位。”
“这确实十分必要。”众人纷纷点头，年轻盟主的思路清晰明了，大家也都意识到，这的确是下一步争夺的关键所在。
“这就需要我们各自施展本事，去影响那些有资格参与廷推的官员。”李公子神色凝重地说道：“大家都说说看，目前有几成把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