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认他做老大也不是不行

　　巡抚职位出现空缺时，需由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中三品及以上官员共同进行廷推。

　　六部里，三品及以上的仅有尚书和侍郎，总共十八人。

　　大理寺和通政司中，三品及以上的只有各自的主官，各一人。

　　都察院的三品及以上官员数量较多，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加起来有三十多位，但其中绝大多数只是外放督抚的加衔，按规定参与此次廷推的仅有左都御史和左副都御史两人。

　　所以，此次参与廷推的官员共有二十二人，若能获得半数以上，也就是十二人的第一选票，就能确保成为正选，这绝非易事。

　　不过，巡抚的级别相对较低，算是个有利条件，若是廷推总督或各部尚书，六科科长和十三道御史也会参与其中，到那时，不管怎么努力都可能无济于事，以徐家对科道的影响力，他们获胜毫无悬念。

　　也正是因为科道不参与巡抚级别的廷推，李公子才觉得有与徐家一争高下的机会。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现场三十余人，能确定获得的第一选票仅有七张。

　　这状况，怕是连徐阁老一家都比不上。

　　李铭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林润先前就提及过，一旦徐阶倒台，江南豪绅对朝廷的影响力会出现一个十到二十年的断层期。

　　若不是察觉到这个断层，李公子哪有机会异军突起，迅速成为他们的盟主。

　　说回来，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依然能左右三分之一的京城大员，这其实相当可怕。

　　李公子觉得该适时亮出王牌，震慑一下那些半被迫入伙的人。

　　于是，在一片为实力下降而叹息的唏嘘声中，李公子却大笑起来，果断宣布：“有七票就足够，剩下的本公子自会搞定！”

　　众人听后，纷纷朝李公子投去敬畏的目光，他们本就知道李铭背景深厚，如今更没想到他在朝中竟有如此影响力。

　　可再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情况挺合乎情理的，毕竟西山公司的那些股东们，虽说手头没江南豪绅们这般宽裕，钱财方面稍显逊色，但在地位和权势上，那可就不是江南豪绅们能轻易比得上的了。

　　只是啊，周围的人着实没想到，李公子和他背后的那些股东们，关系竟然能如此紧密，紧密到了远超众人想象的程度，这么一来，大家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盟主了，对他的看法也得往上拔高几分。

　　只要江南公司和西山公司能够齐心协力，那还有啥事儿是办不成的呢？就说应天巡抚那边的事儿、扳倒徐家的计划，还有开口通商等一系列大事，那统统都不在话下，肯定都能妥善解决！

　　这么一寻思，同志们对李公子就更是信心满满了……

　　实际情况却是大家想得有点多了，李铭压根就没打算去劳烦西山公司的那帮股东。

　　一方面，他对西山公司那些股东的影响力，远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大，要知道，大部分股东所持有的股份其实是有限的，在涉及西山公司自身利益的关键时刻，他们倒是会站在李铭这一边，可这次的事儿，跟西山公司的利益并没有直接关联，所以想要请他们出手帮忙，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若李公子愿意以西山公司股票作为交换，他们定会欣然帮忙，毕竟拆股之后，每股单价变为原来的一成，这极大地激活了股票交易量，股价也随之大幅上扬，不到半年时间便又翻了一番。

　　在这世上，还有用西山公司股票买不通的选票吗？答案是不存在的。

　　李铭不能这么做，因为这太过显眼，西山公司地处天子脚下，与江南公司不同，后者天高皇帝远，行事步伐可以更大一些。

　　一旦被人发觉西山公司的政治影响力竟能左右廷推，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警觉与针对，而这与李铭给西山公司制定的“一心赚钱、莫谈国事”的方略相违背。

　　李公子期望的另有其人。

　　散会后，在陆匡的邀请下，顾大绶、项元汴和钱若水三人来到陆园继续聚会……所谓“续摊”，实则是“续谈”。

　　在画舫斋事发突然，李铭又有大义名分，将反对他与支持徐家挂钩，八大家中的四家迫于形势无法唱反调。

　　李铭在另三家、洞庭商帮、盐商以及徽商的支持下，于原有体系之外建立了新联盟，并顺利坐上盟主之位，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回到住处后，他们商议起日后的对策，钱若水怅然若失地问道：“诸位，九大家就这么成为历史了吗？这都有二十年了吧，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项元汴闷声回应道：“那是当然，九大家早就臭了牌子，就算没有今天这事，我也早就想另起炉灶了。”

　　随后，他的船就被徐家烧了。

　　在酒席上，陆匡笑着打趣项元汴：“没想到啊，老项今天居然没发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李公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坐上盟主的位子了？”

　　顾大绶也附和着笑道：“是啊，上次徐瑛要坐这个位子，被你怼得够呛啊。”

　　“嘿，少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项元汴啐道，“徐瑛什么玩意儿？仗着他老子的名头就想骑在老子脖上撒尿，怼他是轻的，把他绑在船上一把火烧了才解恨！”

“那李公子骑在你脖子上，就不一个味儿了？”钱若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一起挤兑项冬瓜。

“行啦，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真当老子是傻子啊？”项元汴哼一声道：“当我看不出来今天这一场，说白了就是跟徐家划清界限的，老子就是气炸了肺，也得忍着。”

“哦，原来你老项也懂权宜啊。”顾大绶闻言笑道，“当时应付过去，事后不认，倒也是个法子。”

“嘿嘿，你还真说错了。”项元汴呷一口烈酒，呲牙咧嘴道：“我挺欣赏这小子的，年纪轻轻，就在北京、江南各创下好大事业。”

说着他瞥一眼三人，冷笑道：“说句不中听，咱们这些靠着祖宗混饭吃的，跟人家李铭比起来，那真是跷脚驴子跟马跑，一辈子也赶不上！”

这话果然不中听，把三人憋的脸通红，却又没法反驳，因为项冬瓜说的是实话。

“这一年多，老子也不是没想靠自己趟条路出来。可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搞得一团糟。”项元汴郁郁的叹口气道：

“所以在画舫斋时，看着那小子霸气四射的样子，老子忽然觉得，跟着他混的话，肯定比咱们自己瞎闯要强得多，所以老子想给他个机会看看，只要他能带着咱们回到正轨，老子就服他，就认他当这个头儿！”

一番话说得三人默默点头，这一年来，大家过的确实很迷茫，失去了主心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江南公司和李公子，似乎完全可以充当这角色，就像项元汴说的，只要他能带着大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是不是被强迫加入的，有那么重要吗？

半晌沉默后，三人一齐叹道：“确实该掀篇了。”

顾大绶心说晚上要跟大栋同榻而眠，好生增加下兄弟感情了。

“可是，咱们这次能赢吗？”陆匡难免还有些担心。

“至少输不了。”项元汴淡淡道，“不说别的，单想咱们今天是怎么逆来顺受的，就该清楚徐家如今的处境是何其恶劣，就算没有李公子召集大伙儿针对他们，接下来徐家的日子也会异常难过。”

“确实，不死也得脱层皮。”三人深以为然：“不过徐阁老肯定要设法自救的。”

正说话间，陆府管家进来禀报说，有华亭徐家管事徐大，送来徐阁老的请帖。

“还真不经念叨。”陆匡不禁失笑，接过请柬一看，递给三人道：“徐阁老邀请我去他家喝酒，估计你们三家也跑不了。”

“可惜晚了一步，怕是没几家会去了。”顾大绶便怪笑道：“反正我那天会生病。”

“莫非李公子算准了这一出，所以才抢在徐阁老前头，公布了徐家的罪状？”钱若水佩服得五体投地道：“这招绝户计，可挖断了徐家的命根子了。”

若是没有郑元韶的供状，大家碍于颜面总是要去一遭华亭的，到时候让徐阁老一忽悠，谁知道会有多少人，稀里糊涂上了他的船？

　　“哈哈，怎么样，这下信老子了吧？”项元汴得意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