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初遇:一眼惊鸿
彼时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粉白嫣红堆簇在鎏金栏杆外,衬得殿前路演武场的青石地都暖了几分。年少的太子谢九城刚结束骑射练习,玄色锦袍沾着薄汗,墨发用玉冠松松束着,正倚在廊柱上听伴读念策论,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扫过园门口。
就在玄清宗众人踏入视野的刹那,他的视线骤然顿住。
人群中,祝瑶穿着一身素白道袍,领口绣着细碎的云纹,与周遭华服贵胄的鲜丽格格不入。她身形尚显单薄,却脊背挺直,像株初抽枝的青竹,安静地跟在师尊身后,垂着眼睑看脚下的青石板,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没有刻意拔尖,没有故作姿态,可谢九城偏偏就从数十道身影里,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像在漫天霞光里,独独望见了那一点清冷的白月,明明不耀眼,却牢牢攫住了所有光。
伴读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策论,谢九城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目光追着那道素白身影,他惊觉自己竟屏住了呼吸,心口某处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慌。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伴读见他半天没反应,忍不住轻声唤道。
谢九城回过神,脸上有些发烫,他咳嗽了一声,掩饰道:“继续念。”
可这一次,他还是没能集中注意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少女垂眸的模样,她的发梢,她的衣角,她指尖轻轻握着剑鞘的姿势,都清晰得仿佛就刻在他的脑海里。
是几个急于凑到玄清宗长老跟前攀谈的官员家眷,挤搡间将廊边值守的小侍卫撞得踉跄倒地,那人怀里的令牌摔在地上,发出轻响。下一秒,那道让谢九城移不开眼的素白身影动了——祝瑶不知何时停下脚步,弯腰轻轻扶起了那小侍卫,指尖触到对方手肘时,还极轻地帮他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
那小侍卫,正是谢九城殿中最不起眼的守门人。被扶起时,他慌乱得不敢抬头,只小心翼翼抬眼瞥了祝瑶一下,便攥紧令牌往后退,却没留神身后就是廊柱旁的谢九城,肩膀重重撞在他手臂上。
“砰”的一声轻响,谢九城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玄色衣袖下的指节泛白。小侍卫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太子殿下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谢九城没看他,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死死扎在小侍卫颤抖的肩头,声音冷得发狠:“眼瞎了?连本太子的路都敢挡,留着还有什么用?”那语气里的狠戾,让周遭瞬间安静下来,连伴读都吓得闭了嘴。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谢九城猛地转头,对上祝瑶的眼。她就站在几步外,神色没有半分波澜,既无对小侍卫的怜悯,也无对他的惧意,只那样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块无甚意义的顽石,眼神里的冷漠,像极了冬日里不化的寒冰,轻轻覆在他烧得发紧的心上。
他迎着那道目光,喉结滚动了下,没收回成命,反而抬了抬下巴,对闻声赶来的侍卫统领冷声道:“拖下去,杖毙。”
“太子殿下,”祝瑶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有拔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只是一个侍卫而已,你没有必要取人性命吧?”语气里没有质问,只有平铺直叙的淡漠,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谢九城低眸,视线落在地面上那枚滚落的侍卫令牌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的纹路,沉默不语。
他没必要向一个初次见面的道姑解释——他眼底的狠戾,一半是因那侍卫撞碎了他偷看她时的隐秘心绪,更因这看似不起眼的守门人,本就是三皇叔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私传了他数次练剑进度与书房密谈,他隐忍多日,早想寻个由头除了这颗钉子。可此刻被她用那样冷漠的语气发问,他竟莫名觉得喉间发堵,那些藏在狠戾之下的算计,突然就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祝瑶见他不语,便上前一步,将那瑟瑟发抖的小侍卫护在了身后。她背对着侍卫,自然看不见那人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尖凝起一缕暗沉的灵力——那是杀手惯用的阴损术法,淬着能麻痹灵脉的毒。
就在这对峙的僵局里,那侍卫猛地抬眼,眼底杀机毕露,凝聚灵力的掌风直劈祝瑶后心!
“小心!”
谢九城的吼声与动作几乎同步,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足尖点地飞身扑出,玄色身影瞬间挡在祝瑶身前。那道阴毒的灵力结结实实打在他后心,沉闷的响声里,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搅碎,喉间一阵腥甜涌上。
祝瑶瞳孔微缩,反应极快——她感受到身后灵力波动的刹那,便已转身聚起灵力,指尖凝出一道莹白剑光,不等那侍卫再动,剑光已穿透他的胸膛。小侍卫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倒地,眼底的杀机还未褪去,便没了气息。
一击必杀,干净利落。
祝瑶收了灵力,转头看向身侧的谢九城。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扶着廊柱才勉强站稳,墨发散乱下来,遮住了部分脸颊,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滴落在玄色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抬起头,眸光碎得像被揉烂的星辰,没顾得上擦嘴角的血,只是盯着祝瑶,声音低哑得像含着沙:“你看……我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骄矜跋扈。”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檀香袅袅,祝瑶的师尊手持拂尘,立于殿中,与上首的皇帝谢俊楠相对而立。他拂尘轻扫,率先开口,声音沉稳:“陛下,老衲今日携弟子前来,实为借皇族至宝凤鸣指环。此环能存生机,既可护将来封印冥河裂隙之需,也盼能保小徒祝瑶一命,躲过那万劫不复的宿命。”
谢俊楠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龙纹镇纸,闻言缓缓摇头,语气带着皇族对至宝的慎重:“凤鸣指环乃我谢氏皇族传承的保命之物,历代只传皇室血脉,从不外借。”
师尊拂尘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正要再劝,却听谢俊楠话锋一转:“但若是皇室之中有人需要,借予一用,倒也并非不可。”
师尊眸光骤然一凝,抬眼看向谢俊楠:“那陛下怎样才可以借?”
谢俊楠没直接回答,只抬手取出一枚莹润的灵石,灵力注入间,灵石映出御花园里的画面——从祝瑶扶侍卫,到谢九城动怒,再到舍身挡击、祝瑶拔剑,一幕幕清晰可见。几乎是同时,师尊袖中私藏的窥探灵石也微微发烫,两道灵力在半空无声相撞,泛起细碎的灵光。
谢俊楠看着灵石中谢九城呕血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缓缓道:“自然是皇室中人即可借。”
短短一句话,语义深邃。师尊望着灵石里那道素白身影与玄色身影的对峙,再看谢俊楠了然的神情,瞬间默契领悟——皇帝口中的“皇室中人”,分明是指向太子谢九城。若祝瑶与太子有所牵扯,成了皇室认可的人,这凤鸣指环,便有了借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