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那由陈一鸣法则之躯消散而成的、蕴含着“源初”生机与“归墟”寂灭本源的莹莹光点,并未如同寻常能量般彻底湮灭于虚无。它们如同拥有了自我意识,在空旷的神殿中缓缓飘荡、汇聚,仿佛在遵循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超越生死的宇宙韵律。
欧迪亚·阿波罗的彻底湮灭,仿佛卸去了压在宇宙之上的一块巨大顽石。无形的、和谐的“波”动以神殿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温柔而坚定地扩散向无垠星海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文明中,那些感知敏锐的强者,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仿佛某种一直存在的、令人窒息的枷锁悄然碎裂,整个宇宙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神殿内,汇聚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飘散,而是开始围绕着某个无形的核心旋转、交织,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幽蓝与死寂的色彩在其中流淌、融合,不再是之前的对立与平衡,而是化作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包容的混沌之色,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前的所有可能性。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那混沌之色缓缓内敛,人形轮廓变得清晰、凝实。
最终,光芒尽数收敛。
陈一鸣完好无缺地站立在原地。
依旧是那副看似普通的样貌,粗布衣衫,眼神平静。但若有人能以超越维度的视角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存在本身,已然与整个宇宙的底层“波”动完美同步,不分彼此。他站在那里,又仿佛无处不在。他即是“波”动,即是“静”止,即是“生”,亦是“死”。
宇宙无敌神级。
并非自封,而是宇宙规则在他完成那终极一跃、并彻底修正了欧迪亚·阿波罗这个“异常”之后,自然而然的赋予与认可。他成为了维系宇宙生灭循环、法则运转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象征。
他微微抬手,感受着体内那圆融无暇、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力量,却又如臂指使、丝毫不会外泄的混沌本源。左眼之中,星云生灭的景象已然隐去,右眼的轮回深潭也化为平静,只余下一双看似平凡,却倒映着万古沧桑的眼眸。
他看了一眼欧迪亚·阿波罗彻底湮灭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宇宙自身抚平。没有仇恨,没有快意,只有一种见证了一场巨大“错误”被修正后的淡然。
该回去了。
他心念微动,甚至无需刻意撕裂空间。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倒影,缓缓变淡,消失在这座已然失去主人、开始逐渐崩解、最终将重归星尘的神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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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华夏,槐安县。
那场村级武道大赛的废墟早已被清理,但关于那日的传说,却如同野火般在民间和武道界隐秘地流传着。“蝉先生”的名号,与“世界第一阿兰德龙被废”、“天外强者降临”、“神秘高手力挽狂澜”等真假难辨的消息混杂在一起,成为了一个近乎神话的谈资。
这一日,阳光正好,依旧是那片熟悉的黄土地,几个镇上的老人在墙根下晒着太阳,闲聊着家长里短。
忽然,空间仿佛微微荡漾了一下,如同夏日柏油路面的热浪扭曲。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儿,只是无人察觉。
是陈一鸣。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没有强大的气息,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他就那么平静地走着,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归乡游子。
然而,当他的身影落入那几个闲聊老人眼中时,他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并非因为他们认出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蝉先生”——他们的层次还接触不到那个层面。而是因为,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陈一鸣身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祥和感油然而生。仿佛看着他,就连这燥热的午后都变得清凉舒爽起来,心中所有的烦闷与焦躁都被悄然抚平。
一个老人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怪了,看着这后生,心里头咋这么得劲儿呢?”
陈一鸣对着几位老人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继续朝着镇外,那片熟悉的山林方向走去。
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身影便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数十米之外,几个闪烁,便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老人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咂咂嘴:“这后生……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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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深处,那片曾经作为药庐、后来化为废墟、又被陈一鸣以**力短暂清理出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又建起了一座更加简陋,却格外整洁的茅草屋。
屋前,开辟出了一小片药圃,里面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小丁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布裙,正挽着袖子,小心地给一株叶片呈星形的紫色药草浇水。
她的气色很好,眉眼间的沉静依旧,但那份深藏的哀伤与仇恨,似乎淡去了不少。陈一鸣离去后,她便回到了这里,守着这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山林,日复一日地采药、修炼,等待着未知的消息。
忽然,她浇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有所感,抬起头,望向林间小径的方向。
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样子和离去时并无不同,但小丁却敏锐地感觉到,他不一样了。并非力量层次的差异,而是一种……仿佛与这天地、与这山林、与这吹过的风、洒下的阳光都融为了一体的和谐与圆满。
他回来了。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小丁手中的水瓢轻轻放下,站直了身体,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走近,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飞奔上前,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光芒,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陈一鸣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
“我回来了。”他轻声道。
“嗯。”小丁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没事就好。”
没有询问过程,没有追问结果。她只需要知道他平安归来,便已足够。
陈一鸣看着她,又看了看这新建的茅屋和生机勃勃的药圃,眼中流露出一种真正的、卸下所有重担后的轻松与暖意。
“都结束了。”他说道,“以后,可以安心养老了。”
小丁微微颔首,弯腰重新拿起水瓢,继续给那株星形药草浇水,仿佛他只是出门采了趟药归来一般自然。
“屋后我新移栽了几株清心茶,你去看看活了没有。若是活了,晚上可以炒制一些。”
“好。”
陈一鸣应了一声,很自然地绕到屋后,去看那些新移栽的茶树。
阳光暖暖地照着,林间的鸟鸣清脆悦耳,药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
没有惊天动地的重逢,没有荡气回肠的誓言。
只有最平凡的对话,最日常的琐碎。
但对于历经了生死轮回、看遍了星河生灭的两人而言,这般的宁静与寻常,便是世间最难得的归宿。
蝉先生的故事,或许曾在村级赛场掀起波澜,或许曾于星空之下力挽狂澜,或许曾登临宇宙之巅修正错误。
但最终,他选择的,只是这山野之间的一间茅屋,一圃药草,一杯清茶,和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安然“养老”的人。
宇宙无敌神级?
那不过是确保这份宁静,无人能再来打扰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保障罢了。
“hollo,蝉先生。”
(番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