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落村坐落在山坳背风处,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山脊,终于到了。与怀特冰川凛冽的严酷截然不同,山坳里的白落落村宛如一个被遗忘的雪国桃源,仿佛被施了永恒的春日魔法。温暖的灯火从挂着冰凌的木屋窗棂透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糖霜般的积雪,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松枝和烤饼的香气。鲁米和甜筒丁丁在圣诞树里捉迷藏,不露声响,雪娃娃在雪地里追逐着雪灵兽,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儿,好像每一天都在过圣诞节。
在一间最整洁、窗台上却结着最厚冰花的小屋里,他们见到了克莱尔。她瘦弱的身躯陷在轮椅里,膝盖上盖着旧毛毯,脸色苍白,但那双望向窗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盛着整个怀特峰的星光。
洛克郑重地将那封冰信放在她手中。冰信在触碰到她指尖的温暖时,竟没有融化,反而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晕。
克莱尔颤抖着“读”着信——那并非文字,而是一段直接流入她心间的、哥哥的思念与嘱托:要她好好活下去,不要挂念,他在履行重要的职责……
“我就知道!”克莱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冰信上,化作细碎的冰珠,“我就知道哥哥还活着!他一直都在!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守护着我!”她紧紧攥着信,仿佛攥住了全世界。
看着克莱尔沉浸在希望中的样子,可丽希亚心中不忍,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开口,试图让她面对现实:“克莱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哥哥他……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活着’?”
克莱尔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可丽希亚,语气异常坚定:“不!他就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只不过……像在躲着我。”
“不是幻觉,也不是我的想象!”她急切地解释着,仿佛要抓住每一个证据,“夜里炉火将熄时,总有一股看不见的寒气帮我把柴火拨旺;我找不到的毛线针,第二天总会出现在我最顺手的地方……还有,还有!当我半夜因为腿疼睡不着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只手在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小时候哥哥哄我睡觉一样!”
她的眼神闪着确信无疑的光:“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这屋子里,就在我身边!只是……只是每次当我猛地转头去看时,他就不见了……但我知道,他一定在!”
菲尔特听着,忍不住小声嘀咕:“那……那不就像是‘鬼’吗?怪瘆人的,不会怕吗?”
克莱尔听到了,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丝温柔的、近乎倔强的笑容:“就算是鬼,那也是我的哥哥啊!”
克莱尔放弃了攀登怀特峰那不可能的想法,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只要哥哥平安,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洛克三人离开了克莱尔的小屋,回到了临时落脚的旅店,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为什么要向克莱尔暗示他哥哥已经死了?”洛克很生气。
“你不觉得这样一直骗着她,是一种残忍吗?我们必须告诉她真相!”可丽希亚猛地转身,眼中是挣扎与痛苦,“冰封骑士特伦斯……他早就死了!那只是个幻影!”
“死了又怎么样?!”菲尔特烦躁地抓着头,“告诉她又有什么用?让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寄托是个谎言,然后彻底崩溃吗?谎言,比残酷的真相更有价值!”
“菲尔特,你平常不是最现实、最讲实际的吗?这难道不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事?冰封骑士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难道不应该尽早告诉克莱尔真相吗?我们还要这样残忍地去欺骗她?”
“告诉她什么?”洛克的声音也不再似往日的平静,“告诉她,她赖以生存的希望只是一个幻影?告诉她,她唯一的亲人和信念早已化为乌有?菲尔特,冰封骑士是活着被冰封,还是死了化作幻影,对山下的克莱尔来说,有区别吗?她都见不到他。冰封骑士事实上活不活着,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克莱尔,她怎么认为、怎样觉得才重要。如果克莱尔觉得自己的哥哥已经死了,那她就活不下去。只有她认为自己的哥哥还活着,她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气。欺骗,对她而言或许是一种暂时的保护;而赤裸的真相,对她何尝不是更大的残忍?真实就一定是对的吗?虚假就一定是错的吗?”
“我也明白你们说的这些啊,”可丽希亚的声音带着无力感,“可人总是要面对真相的,等到克莱尔将来从别处得知了真相,毫无准备的她又能怎么活下去呢?我们现在告诉她,我们在这里还能劝一劝她,她或许还有机会承受得住……”
争论毫无结果,像窗外的风雪一样打着旋,找不到出口。
“我们现在这些争论猜测都不会有结果的,冰封骑士的师弟黑轮据说一直在怀特顶峰扫地……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他问个明白?”
可丽希亚和菲尔特对视一眼,意识到这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
什么都在瞒着他们,他们需要知道更多的真相,需要知道特伦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