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凡把自己的大房间让了出来，给齐奈奈姐妹俩住着。而他自己，则是主动收拾了阁楼上放杂物的那间小房间，将就着就住下了。
肖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一夜之间忽然变得懂事，还能屈能伸的，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也老怀安慰了。尤其是他的“英雄救美”，真的让肖妈妈彻底刮目相看了！
不过妈妈和儿子说话时，总难免习惯性嫌弃和揶揄：“哟？你这臭小子，居然还蛮懂得怜香惜玉的嘛？”
肖妈妈说着这话时，眼底满满的却都是骄傲。
肖凡有些不适应肖妈妈目光里掩饰不住的赞赏，又怕他心里对齐奈奈的想法会一不小心被老妈看出来，于是他佯装出了不耐烦，撇嘴哼哼道：“老妈，你烦死了！”
说完话后，他随即扭头插兜走开了。
—
第一晚睡阁楼，陌生又相对恶劣许多的环境，让肖凡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小房间里常年不通风，腐朽的气味还没散去。
仅有的一扇小天窗即使开了一天一夜，还伴着两只风扇不停地摇头晃脑着通着风，却也没能立马冲散清房间里的异味。
除了异味，肖凡的心里烦躁，也是他始终觉得房间闷热得很的原因。
十点多的时候，肖凡终于受不了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索性从临时放置着睡觉的行军床上跳了下去，开了房门便直接走出了房间。
原本只是想去楼下院子里吹会风，肖凡却在下到二楼楼梯口时，脚步驻足犹豫了许久。
那个原来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此时阵阵轻微的吹风筒吹响的声音，正穿透了门板，直直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肖凡的头脑里，一瞬间闪现出了齐奈奈刚洗完澡，而头发湿漉漉的画面……
想到这，少年肖凡的身体里忽然发生了陌生的躁动，让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他的脚步，也随之鬼使神差地向着发出吹风筒声音的房门口走去了……
可刚走到门口，肖凡却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恰好和忽然打开门的齐奈奈打了个照面！
他的脸陡然爆红，心虚到开始结巴。
“我、我、我是想……想上厕所！就、就路过……”
齐奈奈看了一下肖凡奇怪的表情，又往离二楼楼梯口仅有几步之遥的洗手间的方向望了一眼。
关于他嘴上说的“路过”，她显然是不信的。
不过，齐奈奈并没有戳穿他，只是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而后往门外站了站，转身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思思睡着了。我还要看会书，准备去楼下院子里看，那里有光线，还很凉快……肖凡，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齐奈奈没再多看肖凡一眼，径直就往肖凡身后的楼梯口走去。
齐奈奈知道她们再次寄人篱下，很多时候都得自觉一些。
虽然，大家对她们都很好，可肖凡一家比起房东太太一家来，更是和她们姐妹俩是无亲无故的。
她想着，要是大晚上不睡觉还要学习的话，也实在不好再多开一盏灯浪费钱，索性就着月光和路灯对付对付着复习就好了！
肖凡望着齐奈奈抱着一大摞资料往楼梯下走的背影，他愣神了好几秒。
鼻子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经过身边时所留下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等回过神时，他的脚步已经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她下了楼。
彼时的齐奈奈坐在大开着的落地玻璃院门前，正背靠着门框在看资料。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看得入了神，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夜晚的凉风习习，一阵一阵地吹进了离院子最近的客厅里。
肖凡静静地站在步入客厅的那两级台阶之上。
他隐隐闻到了被风带进来的大自然的花草香，而那香里，似乎还混合着他刚刚闻过的属于齐奈奈身上的淡淡香气……
对于此刻的肖凡来说，那香气，可是要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他说不出的心慌的！
可是，月光下的齐奈奈是那么专注而温柔，一点儿锐气也没有，柔和得就像只小猫一样安静。
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看着这样子的她，反而更加心慌意乱？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此刻他是真的好想变成她手里的那一大摞资料啊！也许只有这样，在她的眼里，也就只看得到他了吧？
……
也不知他就那么默默站着看了多久。
齐奈奈活动着开始发酸僵硬的脖子，不经意地往后一看时，才终于发现了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肖凡。
那样子呆傻，让她莫名失笑。
“你怎么还没睡？”
“啊！我、我……”
肖凡又脸红了，慌忙将视线到处乱飘。
慌乱间，他忽然看见了自己之前看了一半没有兴趣后，就随手丢在客厅里茶几上的一本科幻小说。
他随口编造了个谎言。
“我……我想起来还没看完小说！就这本！”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跑到了茶几跟前，一个猛地弯腰，却在拿到那本书的时候忽然脚软了一下，膝盖弯下去的时候用力磕到了茶几一角……大理石的材质，实在硬实到让他疼得差点叫出声！
幸好，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肖凡咬着唇欲哭无泪地呆在原地无措了半天。
他总觉得自己既丢脸又委屈，于是在拿到书后，却只是将它紧紧地捏在手上，还别扭地扭过头去，不敢去看齐奈奈此时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肖凡为什么心虚成那样，但是齐奈奈也没有多问一句，免得他继续尴尬下去。
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后，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也休息够了，就又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
——今晚这些资料要是不看完，显然她是不会去睡觉的吧？
明明丢完脸就应该离开的肖凡意识到了这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越来越厚的他，干脆拿着那本小说，几大步堂而皇之地跨到了她的旁边，然后大咧咧地在正对着她的另一边门框旁坐了下来，打开那本小说随便的哪一页后，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齐奈奈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讶异地发现他的脸上此刻正诡异地红着。
刚才他在客厅时因为没有光线，所以她看不见。这会儿直到他到了院子前，月光温柔地照到了他的脸上，那光线足够明亮到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为什么脸红？
齐奈奈眨了眨眼，想了想，又觉得也许只是他说了谎的缘故，便并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很快又转回头继续看她的资料。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肖凡的视线随即从那本小说底下鬼鬼祟祟地抬起了。
而之后，直到各自回房之前，那双越来越清楚自己感情的炙热的视线，便再也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了……
那天晚上，肖凡梦到齐奈奈了。
他之前其实也梦到过她，可这次和以往梦到的俩人之间的纯纯互动不同。
这一次，梦里的暧昧旖旎，让梦醒之后的少年肖凡砰砰跳动的小心脏久久无法平复。
青春期的躁动，让慢慢成熟的荷尔蒙在他的心里肆虐，所到之处兵荒马乱，侵湿了他的床单。
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有了非分之想……
—
原以为这样“小确幸”的日子，至少会维持到齐奈奈上高中，甚至这里说不定以后会成为齐奈奈的第二个“家”，一直住到她独立后搬出去。
可惜，现实的残酷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在齐奈奈中考结束后，一个陌生男人的忽然上门，将肖凡自认为的美好而平静的生活打破了——
那一天，齐奈奈和齐思思被带走了！
肖凡是最后一个知道齐奈奈姐妹俩已经离开肖家的事实。
他死活不敢相信这件事，从知道她们离开之后的傍晚，一直缠着肖爸爸肖妈妈一个晚上，才从他们的口中撬出来一个让肖凡震惊不已的真相——
原来带走齐奈奈和齐思思的那个男人，是齐奈奈的“亲生父亲”！
——所以，姐姐和齐思思，她们并不是亲姐妹？！
肖凡怀疑自己听到的，便沉默着在心里想了许久这件事的真假。
单看齐奈奈对齐思思的态度，无论何时都是极度偏爱的！甚至可以说，齐奈奈爱齐思思，是比任何亲姐姐对亲妹妹的爱，都要过之而无不及的！
说她们不是亲姐妹，谁信啊？怎么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肖凡不懂的一点是，从爸妈说的话里，他可以听出来齐奈奈事先是知道的。
那既然她知道她们不是亲姐妹的话，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事事都为了齐思思着想，也不用替齐思思规划到了那么久远的未来，她也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许多事已经得不到答案。肖爸爸和肖妈妈知道的并不多。
面对肖凡反常的誓要打破砂锅的态度，肖妈妈只好无奈地摆了摆手，劝他想开些。
“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可是人家连奈奈的出生证明都有，户口本也上了，连派出所的所长也亲自上门来证明了，那张不知啥时候做的亲子鉴定也确实不假……怎么说呢，反正他们是‘父女关系’这点应该不会有假。虽然你妈我啊，确实是挺希望奈奈能一直住在家里的，不过人家亲生爸爸既然都找上门了，总不能不让他们父女团聚吧？唉！奈奈这也算是熬出头了吧？看她亲爸的样子，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我也……也是替奈奈高兴的！臭小子，你也应该替奈奈感到高兴，知道不？”
女人总是感性大于理性，尤其肖妈妈真心喜欢齐奈奈。她说到最后有些动容，还用力地拍了拍肖凡的肩膀。
说是这样说，她的心里还是会有些惋惜地想着：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啦？
—
之后的几年里，齐奈奈就像在肖凡的人生中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到后来隔壁招租之后偶尔会出现的房东太太，也再没有从她口中说起过“齐奈奈”这个人，仿佛她们姐妹俩从来没存在过谁的生活中似的……
齐奈奈离开之后的头两年，肖凡常常会不自觉地站在他和她第一次见到面的那棵苹果树下。
他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和她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又魔怔一般地一次又一次爬上树，看着隔壁住了其他住户的房间和底下的小院子一次次出了神。
住户一波接一波地换着。
好几次，肖凡的怪异举动被隔壁的新住户当成了“偷窥狂”还报了警。
幸好每次都是好心而带着歉意的房东太太在从中周旋，那几次肖凡最后才都没事。
蠢事做多了，后来慢慢长大了，肖凡也不再去做“偷窥”这件事了。
只是偶尔，他还会站在树下发呆。
肖凡心里很清楚，那几年如一日在自己脑海里清晰着的影子，是在提醒自己齐奈奈是真实存在过他的生活里的。
可他也清楚，不管是隔壁还是自家家里，她，却是真的不见了……
后来，肖凡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
似乎那时候，唯有“好好学习”这一件事，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和他的姐姐还有所联系。也只有学习，才让他觉得他是在一步步地朝着他的“学霸姐姐”靠近着的。
没日没夜的读书，换来的是始终稳居第一的学习成绩。
肖凡甚至还把应该两年学完的知识并在了一年里学完，让原本和齐奈奈差了两个年级的他，在初中时顺利地跳了一级。
而那时他心里想的是：又和她缩小了一步……
他知道他的姐姐不喜欢他打架，他也从那以后不再打架闹事。
肖凡就那么平静地跨过了初中。
上了高中之后，即使身边时不时缠着来问问题的同学和学妹学弟们，肖凡对任何事都始终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高中依然会无比乏味地过去的时候，那一天，他的同桌忽然把一个“各大校花排行榜”的网站推到了他的面前。
再次看到熟悉的身影时，肖凡的瞳孔瞬间地震。
他猛地出手将同桌的手机抢了过去，把那张“路人视角图”放大了又放大，眼睛揉了又揉，差点把眼眶揉得发酸发疼到飙出眼泪时，才终于确定自己眼见的，并不是在做梦……
他看到他的姐姐了！是她！真的是她！
从此以后，肖凡有了目标——
他，一定要考上姐姐在的“希大”，一定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