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流言可畏
那年春天,也就是刚过了元宵节没多久,二狗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可能没有改变二狗的人生轨迹,却改变了二狗的生活质量。
这件事是这样的——那年正月下旬的一天,陈大上在石料厂做完工往家走,那天他没骑自行车,就是步行回家,因为石料厂离陈家沟也不远,几里地的路程,陈大上经常步行上下班。
那天,他快要走到村头的时候,同村的邻居陈大旺开着拉砖的拖拉机经过,因为都是同村的,便非要载陈大上一程。虽然没多远了,但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儿,又走了好几里地,能搭个顺风车也挺好,再说陈大上本就是个听人劝的人,听人劝吃饱饭嘛。他就爬上了陈大旺的拖拉机,坐在了砖头上面,离地足有三四米高。
也许那天陈大上有些累了,注意力很不集中,也是村头的路本就坎坷不平。拖拉机驶到一个陡坡,突然一个颠簸,陈大上毫无防备,车上拉的都是砖头,也无法抓握。他脚下一滑,就跌了下来。正巧路边是个两三米的深沟,这等于他从五六米的地方跌落,危险可想而知,而深沟中布满大大小小又很不规则的石头。
说来就这么巧,他的脑袋撞上了一块大青石,当场血流满面不省人事。送到镇上的医院,人家说治不了。又送到县里的医院,医生只看了一眼,也没做检查,直接就宣判了陈大上的死刑。脑浆子都流出来了,还做什么检查?赶到医院没多久,陈大上就被直接送到了太平间。
家里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二狗又是陈大上的独子,当然应该回家披麻戴孝为父亲送葬。那天,听消息灵通的同学说,是二狗的母亲辛柔来学校找老师说明的情况,然后就带走了二狗。可我却没有见到辛柔,我什么都不知道,二狗离开的时候正是下课时间,而当我听说后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几天后,二狗回到学校,也没看出他跟以前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袖口上还带着一块白布。有时候人的悲伤又岂会摆在脸上,都是藏在心里的。毕竟他没有父亲了,又怎会不难过?从这以后,班上的同学再没调侃过他,就算那几个愣头青也收敛了锋芒。只是,二狗家里的事却在继续。
陈大上去世后,辛柔一个妇道人家也种不了那么多地,就全包出去了,每年收个几百块钱的租金。这点钱根本维持不了母子二人的日常开销。辛柔也在村郊留了几分地,种点蔬菜什么的,也就不大怎么买菜。家里也养着十几只鸡和一只羊,还有一头老母猪。这老母猪也很给辛柔挣脸,一年下两窝,也能卖出十几只猪仔。但这点钱也不够干什么的,毕竟什么地方都需要花钱。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孩子上学,哪样不需要钱?
陈大上是死于非命,人家陈大旺本是好心,也就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也就不需赔给辛柔银两。这本就是谁都不愿见到的事儿,已经发生了,又能怎样呢?好在辛柔还有个小卖部,每天都能挣点零花,这也是母子二人主要的生活来源。
只是,二狗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阔少爷了,花钱也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身上也没有零花钱了。不过,他也不需要买什么东西,家里的小卖部里都有,而自从上次他被郑校副叫到办公室后,他就再也没摸过女同学的屁股,当然也就没有那么多花销。
其实,他摸女同学的屁股不过是为了引起王诗诗老师的注意,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王诗诗早就转到南水镇中学了,而二狗也已经得到王诗诗了,他也就更没有必要这么做了,毕竟他不太喜欢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这种认知我持续了很多年。
陈大上刚去世那会儿,当然不会发生什么事了。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有了这样那样的声音。
起初是村里的几个闲汉,也许并无什么恶意,只是看辛柔长得漂亮,就无聊的开个玩笑,有的也就是当着她的面儿说个荤段子。但慢慢的,就招来了村里的几个光棍,时不时地来给辛柔的小卖部捧个场,也顺便调戏两句。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谁知,后来连外号“老吊头”的老孙头也加入进来,弄得流言蜚语的,辛柔的处境就更不好过了。
毕竟那个年岁,民风还是很保守的。流言可畏,三人成虎啊。本来不是真的,说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真的”。老吊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主儿。他自打离婚后一直光棍了很多年,可也不是鳏寡独居,经常去镇上找个小姐什么的,要不他挣了钱要留给谁,儿子早让他送人了。
老吊头可不管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只要他认为柔弱好欺负的,他就非要欺负一下。君不见,乞丐小娥乎?
他本来一直在打村头小卖店“张姐”的主意,毕竟两人都是单身,毕竟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可不管他怎么死缠烂打,张姐就是不搭理他。只要老吊头靠近,她就谩骂,骂的很难听。有时还用东西扔他,不是剪刀就是扳手。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了生理上的反感,这个男人基本上就没戏了。老吊头也是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这点眼力劲儿他还是有的。
其实,张姐如此泼辣,老吊头也拿她没有办法,她儿子还在村里,就住在张姐的前排,有什么事她儿子很快就会赶到。老吊头虽然人高马大,毕竟年老体衰,掐架又怎是一个壮小伙儿的对手?老吊头也早就对她不感冒了,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猎物。
他早就对辛柔垂涎三尺了,只是那会儿陈大上还活着呢,他也只能干瞪眼儿。如今情况大不相同了,辛柔已经没有了“蒙古”的保护,以老吊头的德性,又怎能没有非分之想?况且辛柔那么漂亮,才三十出头,说是陈家沟的村花也不为过,他又怎能不心动?他本就是个光棍,他还怕什么。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老吊头可不是个只会想想的主儿,他可是真干。这不,一天放学后,二狗刚到家门口,就看见老吊头站在他家的小卖部里,跟辛柔嬉皮笑脸的,咧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还流了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