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询问漫长而细致。江辰和陆薇被分开问话，直到天色微亮，才被告知可以暂时离开，但需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调查。
陆薇的司机和保镖早已接到通知等在警局外，但她看着站在台阶上面色沉静的江辰，第一次对自己的座驾和随从感到了不适。那些象征着身份与安全的东西，在昨晚的经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我送你吧。”陆薇走上前，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语气里却是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江辰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沉默地跟她上了车。
车厢内弥漫着昂贵的皮革香氛，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沉重而复杂的空气。陆薇几次想开口，都被江辰周身那股冰冷的疏离感堵了回去。
车子没有开往酒店，而是按照江辰低声报出的地址，驶向了他租住的那个简陋公寓。
进入狭小但整洁的房间，陆薇有些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看着江辰熟练地烧水，拿出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动作间没有一丝曾经的温顺，只有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漠然。
“昨晚……谢谢你。”陆薇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干涩，“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我不是为了救你。”江辰打断她，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声音平静无波，“林皓用你来威胁我，逼我交出戒指。救你，是为了我自己。”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温情脉脉的可能，露出底下赤裸裸的现实与利用。
陆薇的脸色白了白，嘴唇翕动，却无法反驳。是啊，他凭什么救她？凭那三年她对他的羞辱和冷漠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要求你什么。”陆薇低下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但是江辰，林皓他……他和他背后的林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我。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
江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所以？”
“合作。”陆薇抬起头，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知道你恨我，恨陆家。但眼下，我们只有联手，才有可能活下去，才有可能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手里……有我查到的一些东西。”
她从自己那个虽然皱巴巴但依然昂贵的手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防水文件袋，推到江辰面前。
“这是我动用了所有私人关系，避开我父亲和林家的眼线，查到的关于那枚戒指，还有……你母亲的一些事情。”
江辰的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没有立刻去动。
“为什么查这些？”他问。
陆薇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和愧疚：“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不甘心我三年的婚姻，我的人生，竟然是建立在一场可能肮脏不堪的交易上！我更不甘心……不甘心你那样看我，而我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江辰，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只想弄清楚真相。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而且，”她顿了顿，看向江辰右手那枚若隐若现的戒指，“这枚戒指牵扯的东西，可能远超你我的想象。单凭你一个人，斗不过林家的。”
江辰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陆薇的话有道理。他需要信息，需要资源。而陆薇，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提供这些的人。尽管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这头“虎”和他有着共同的、更危险的敌人。
这是一场基于利益和生存的、脆弱的同盟。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我可以和你合作。”他打开文件袋，语气依旧冰冷，“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陆薇立刻坐直了身体。
“第一，信息完全共享，不许有任何隐瞒。”
“第二，行动由我主导，你和你的人必须无条件配合。”
“第三，一旦找到机会，我会离开。我们的合作随时可能终止。”
陆薇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我答应你！”
江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翻阅文件袋里的资料。里面是一些打印的网页截图、模糊的老照片复印件，以及几页手写的分析笔记。
照片有些是合影，其中一张引起了江辰的注意。那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合照，背景是一个实验室。其中一个眉眼温婉，与他母亲张蕙兰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张扬明媚。另一个女子……
江辰的目光凝住了。另一个女子的轮廓，隐隐与林皓有几分相像！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拍摄日期和一行小字：【与蕙兰、婉仪于生物工程所留念。】
张蕙兰，林婉仪？
“林婉仪……”江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对！”陆薇凑近一些，指着资料上的分析笔记，“我查过了，林婉仪是林皓的姑姑，林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女儿。但在二十五年前，她和她当时的未婚夫，在一次海外学术交流途中，遭遇意外，双双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林家对外宣称是意外，但一直有传言，说是因为他们卷入了林氏集团当时一个核心生物技术项目的产权纠纷……”
陆薇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神秘与恐惧。
“而照片上另一个女人，就是你母亲的姐姐，你的姨妈——张蕙心。她当年，正是林婉仪未婚夫团队里的核心研究员！”
江辰的呼吸骤然一紧！
母亲的信里提到戒指关系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和“姓林”的人。姨妈张蕙心、失踪的林家小姐林婉仪、核心生物技术、产权纠纷……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二十五年前那场扑朔迷离的“意外”！
这枚戒指，很可能就是当年那场风波的关键信物，或者是……记录着某种证据的载体？
他拿起那张复印的、略显模糊的戒指特写照片，看着内侧刻着的【Lin & Zhang】，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Lin，指的是林婉仪？
Zhang，指的是张蕙心？
这枚戒指，难道是她们两人友谊，或者……某种合作的见证？
而林家，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夺回可能存在的“证据”，不惜在八年前逼迫母亲，甚至现在对他痛下杀手！
江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看向陆薇，沉声道：
“看来，我们要挖的，是林家埋藏了二十五年的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