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整,绿荫大药房的值班店员轻轻旋紧大门锁芯,厚重的卷帘门伴着“哗啦啦”的金属声响缓缓落下,将街头的车鸣、人声彻底隔绝在外,尘世间的喧嚣在此刻戛然而止。
初秋的夜色总来得猝不及防,天色早已沉得像块浸了墨的布。斜对面军队医院的门前,只剩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人缓缓踱步,低声交谈着治疗的进展、康复的期许,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
不知何时,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年轻人出现在药房门前。他先是微微抬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夜空,仿佛在欣赏皎洁的月色,可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把四周的动静收进眼底。见街上行人稀疏,他忽然俯身,装作寻找遗失物品的模样,脚步拖沓地挪到药房侧面——二楼墙面处,一扇用于通气的天窗正四敞大开,显然是店员下班时忘了闭合。
药房的一楼与二楼之间装着一道铁门,每晚都会牢牢锁上,绝对防盗,还真不是只是做做样子的摆设。要知道,药房夜间虽然从不留大额现金,只放些找零的零钱;但是,一楼最值钱的当属各类药品,可这些药的出入账管得极严,既要和厂家精准结算,还得存放军医院医药代表们进不了药剂科的货,相当于一道“铁笼”,外人想闯进来绝非易事。
现在,想上二楼,只能通过忘记关上的气窗,至于是谁忘记关掉的,只能以后再查证了。
那年轻人见状,迅速从黑包里掏出一套绳索,确认四下无人后,手臂一扬,绳索带着顶端的抓锁“嗖”地飞出去,稳稳勾住了气窗的窗台。紧接着,他手脚并用地抓着绳索往上爬,动作敏捷得像只夜猫,翻进二楼后便立刻缩在墙角,身影瞬间隐匿在浓稠的黑暗里。
他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在黑暗中静静蛰伏了片刻,待确认周遭无异常,才伸手将绳索拉上来收进包里。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微型手电,光线被调到最暗,只够照亮门诊室门口的科室牌,他借着这点光,挨个辨认着门牌上的字。
此时,二楼办公室里的李宗誉正趴在桌上迷迷糊糊醒来。昨晚他困得眼皮打架,便关了灯想眯一会儿,没成想下班的店员没过来叫他,隔壁的王芳一行人忙着筹备明天的义诊,也早把他忘在了脑后。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地面,又像是有人在轻手轻脚走动。刚醒的李宗誉瞬间清醒,猛地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这不是家里,没有街坊邻居的动静,而是在寂静的办公室走廊,天早就黑透了。他摸出手表一看,指针已经指向九点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糟了,药房早就关门了!王芳这丫头,临走怎么不叫我一声?”可眼下,走廊里的声音更让他不安,“难道是老鼠?”他满腹狐疑地猜测着。
李宗誉的办公室靠着街,窗户能看到外面的街景,可办公室门紧闭着,他根本看不清走廊里的情况。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精神科门诊的门口,紧接着,他清晰地看到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他早上只是随手带上了门,根本没反锁——谁会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可这深夜里,谁会来转他的门把手?“难道药房闹鬼?”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李宗誉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后背一阵发凉。
他可不想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底的恐惧压得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谁!”
门外的把手猛地停住,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显然,门外的人被这声喝问吓了一跳!
“王芳,是你吗?”李宗誉又问了一句,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是王芳想起他没走,回来看看呢?
可办公室外却重新陷入了死寂,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了。李宗誉坐在椅子上没动,竖着耳朵继续观察,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药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李宗誉急忙起身跑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只见一辆摩托车正飞快地驶离,骑车的人戴着鸭舌帽,后座还坐着一个穿黑衣的人,背着双肩黑包。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李宗誉这才敢悄悄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廊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按下了顶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走廊,可走廊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嘀咕了一句,此刻还没把外面的摩托车和刚才的动静联系起来。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市民,实在想不通:谁会大半夜费这么大劲爬二楼,就为了开他的办公室门?“难道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也太无聊了吧!”
他沿着走廊仔细走了一圈,每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锁也好好的,看不出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难道这里真闹鬼?可我在山东医科大学还解剖过人体呢,这点事能吓到我?”李宗誉皱着眉自言自语,心里却还是有点发毛。
直到他走到药房侧面的墙边,凭借着细致的观察,终于发现了那扇还开着的气窗——这扇窗的大小,足够一个成年人进出。他凑过去,打开手机手电筒往窗台上照,只见雪白的灯光下,一道深深的抓痕赫然印在上面!
“飞爪?”李宗誉心里咯噔一下——以前在济南市英雄山,和一起习武的山友玩过这东西,那时候大家都是看武侠书入了迷,觉得新鲜才练的,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有人用!“都什么年代了,谁会用这么老派的东西?”
他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肯定是有人用飞爪勾住窗台爬进二楼,本来想打开他的办公室门,结果没料到他还在里面,被他一喊吓破了胆,最后骑着摩托车跑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犯了嘀咕:“我的办公室里有什么可偷的?只有客户档案啊!他们偷这个干嘛?”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然想起电影里的桥段:“难道是来偷客户隐私,好去敲诈勒索?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理由?”
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性,李宗誉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把档案换个地方放!一楼那道铁门跟“铁笼”似的,肯定比二楼安全,明天一早就跟赵姐说这事。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也没心思回家了——万一那个“贼”没走远,又折回来怎么办?而且从二楼往下跳也太冒险了,“算了,今晚就留下来看门吧,将就一晚得了!”
他伸手把气窗牢牢关上,又检查了一遍锁扣,生怕半夜再有人闯进来打扰。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办公室,把桌上的文件、笔具收拾整齐,将书包垫在脑袋下当枕头,拉上窗帘,重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说起来,李宗誉的心也真是大,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天明。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金色的光斑在布料上跳动,像是在轻轻“敲”着窗帘,催促他起床拥抱朝阳。
平时睡觉从不拉窗帘的李宗誉,对朝阳格外敏感。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感受到阳光的暖意,就立刻爬起来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满满地洒进办公室,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里。
他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思绪慢慢清晰起来。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铁门还锁着,他暂时下不去,便从抽屉里拿出客户档案,开始逐一查看这三天的病例——义诊虽然结束了,但后续的服务才刚刚开始,任重而道远,可不能因为昨晚的小插曲耽误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