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展中心，死寂。
上千人，上千双眼睛，此刻仿佛全被抽走了魂儿，死死钉在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
画面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天禾集团董事长李卫国，那个刚刚还在台上痛诉自己手臂被打断、生活不能自理的“受害者”，正满面红光地搂着一个嫩模。
他那只打着石膏的“断手”，此刻灵活得像穿花蝴蝶，将一沓沓鲜红的钞票，行云流水地塞进女孩的领口。
视频右下角，一行血红色的时间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眼球上——
【昨晚，23:17】
台上，李卫国脸上的悲愤，僵住了。
那表情，滑稽，扭曲，像一尊即将碎裂的陶俑。
他张着嘴，眼球暴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九天惊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响！
“咔嚓！”
人群中，不知是谁的相机闪光灯亮起。
这一下，像是引爆了火药桶。
轰！
整个会场，瞬间沸腾！
“李董！你的手是赛博义肢吗？还能自动康复？！”
“视频里是你新收的干女儿吗？出手真大方啊！”
“李卫国！你他妈不是说手断了吗！这就是你说的断了？！”
“骗子！滚下去！”
记者们疯了！
他们像嗅到腐肉的秃鹫，扛着长枪短炮，冲破保安的人墙，将话筒狠狠捅向李卫国的脸！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恶毒！
李卫国被这股声浪一冲，脑子彻底炸成一片空白。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惊恐地环顾四周，视线里，全是愤怒、鄙夷、等着将他生吞活剥的脸！
绝望中，他的目光穿过人潮，本能地投向台下第一排。
那个他今天本该亲手碾进尘埃的女人——
姜岚！
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
一道冰冷、毫无波澜的电流声，精准地在姜岚的耳蜗里响起。
是江澈。
“妈。”
“看他。”
姜岚坐在那里，像一座被全世界遗忘的黑色雕塑。
听到这两个字，她那双死寂的眼眸，才终于动了。
动作很慢。
慢到仿佛每一个角度的转动，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对准了台上那个汗如雨下、抖如筛糠的男人。
目光，精准锁定！
不言，不语。
不悲，不喜。
那眼神，空洞，幽深，像两口连接着地狱的深井，清晰地映出了李卫国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
李卫国看见了。
在被那道目光笼罩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那不是审判，更不是怨毒。
那道目光里，什么都没有。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最恐怖！
那是一种，看蝼蚁的眼神。
一种，看一堆无机物的眼神！
他李卫国，在他二十四小时前还叫嚣着要用舆论活活踩死的女人眼里，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
“啊——！”
李卫国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疯了一样转身，想从舞台后面逃走！
可他忘了，这舞台，是他自己设计的！为了凸显悲情，除了来路，再无退路！
“砰！”
他一脚踢翻麦克风架，刺耳的啸叫响彻全场！
“噗通！”
整个人被脚下的电线死死绊住，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狗吃屎般，重重摔在舞台中央！
最致命的是，那只打着石膏的“断臂”，因为剧烈的冲击，“咔嚓”一声，从中断开！
露出了里面……完好无损、白白胖胖的真手！
全场，再次死寂。
一秒后。
“哈哈哈哈哈哈！”
“噗——我的天！年度最佳喜剧演员！”
“假肢都摔出来了！笑死我了！”
哄堂大笑！
那笑声，化作千万个无形的巴掌，一记接着一记，狠狠扇在李卫国的脸上，扇得他尊严全无！
他趴在地上，甚至忘了爬起来，只是用那只刚刚“奇迹复原”的手，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
身败名裂。
不过如此。
VIP包厢里，万盛地产的张总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手里的高脚杯“哐当”落地，殷红的酒液染红了昂贵的地毯。
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魔鬼……他们……是魔鬼……”
旁边几个江州大佬，更是脸色惨白，如丧考妣。
亲手设的局，亲手搭的台。
转眼，成了审判自己的刑场。
而那个审判官，自始至终，只动了一下眼皮。
大屏幕上，视频播放完毕，画面一黑。
会场保安冲上台，像拖死狗一样，想把李卫过拖下去。
就在这时——
“等一下。”
一道清冷、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通过会场的音响，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是姜岚！
她开口了！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
姜岚缓缓站起身。
那身纯黑的西装，衬得她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锋锐的黑刃。
她没有看地上那摊烂泥，而是看向了全球直播的镜头。
“我丈夫，江建国。”
她的声音，很稳，稳得让人心头发寒。
“二十年前，在苏文山手下的工地上，失踪。”
“当时的工地负责人……”姜岚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从镜头上移开，缓缓地，精准地，落在了第二排一个秃顶微胖的男人身上，“是万盛地产的，张海涛，张总。”
轰！
那个叫张海涛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所有镜头，“唰”地一下，全部对准了他！
“张总。”
姜岚喊了一声。
张海涛的身体，筛糠一样剧烈地抖了起来！
“我听说……”
姜岚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丝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抹，让所有人遍体生寒的，冰冷的弧度。
“当年工地的所有卷宗，都在一场‘意外’的大火里，烧得一干二净。”
“您说，巧不巧？”
话音刚落！
背后那块巨大的LED屏幕，再次亮起！
不是视频！
而是一张陈旧发黄，却无比清晰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十几年前，江州某个消防队的门口。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正满脸谄笑地，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那个西装男人，赫然就是年轻时的张海涛！
照片下方，一行刚刚生成的，血红色的字幕，如泣血的判词——
【江州城南仓库火灾真相：一份价值五十万的“封口费”！】
张海涛看着屏幕，眼珠子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像是被人用烙铁烫了屁股！
“不！这不是真的！是P的！是伪造的！”
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转身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就想往外跑！
可他刚跑出两步——
“滋啦——”
会场所有的音响，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爆鸣！
紧接着，一道年轻、冰冷，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男声，如同神罚，从天而降，响彻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张总。”
“发布会还没结束，这么着急……是去哪儿啊？”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T然的，戏谑的审判！
“去下面……”
“陪我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