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没有带来希望,只有更深沉的绝望,当第一缕阳光勉强穿透赵府上空盘踞的黑雾时,城镇的街道上已经摆出了十具尸体。
他们不是被幻栖所杀,而是镇民们互相指认和彼此残杀的成果。
哑女站在尸体前,新生的手指轻轻划过每一具尸体的脸颊,仿佛在清点战利品。她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满足,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咯咯声。
幻栖站在赵府高处,俯视着这一切。他的黑袍在晨风中纹丝不动,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镇民们的自相残杀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恐惧总是能最快地剥去人性的外衣,露出里面最丑陋的本质。
“太慢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躲在门窗后的镇民耳中。
街道上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瘦高的男人突然指着身旁的妇人尖叫:“她!她是邪灵的同伙!我昨晚看见她在赵府附近鬼鬼祟祟!”
妇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胡说!我是去找我女儿……”
话音未落,几个男人已经扑了上来,用粗糙的麻绳勒住她的脖颈。妇人的挣扎渐渐微弱,最后化作一具新的尸体。
幻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他最喜欢的一幕,人类如何在恐惧中变成野兽。
哑女拖着第十一具尸体,将它摆放在其他尸体旁边。她抬头看向幻栖,眼中满是邀功的狂热。
幻栖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越过街道,望向城镇中心的那座钟楼。
那里站着几个人,他们的恐惧与其他人不同,更加冷静,更加……有计划性。
“有趣……”夜幕再次降临,这一次,城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野狗都不敢吠叫,生怕成为下一个祭品。
幻栖站在赵府的正堂中央,脚下是用鲜血绘制的诡异法阵,十具祭品的尸体被摆放在法阵的各个角落,他们的血液沿着刻痕流动,汇聚到中心的一点。
哑女匍匐在法阵边缘,身体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今晚将有什么不同。
幻栖伸出手,黑雾从掌心涌出,渗入法阵。
尸体开始以诡异的方式蠕动,皮肤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们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起来……”幻栖轻声命令,十具尸体应声而起,它们的动作僵硬却有力,关节反转,头颅歪斜,如同被操纵的木偶。
这就是幻栖的新玩具,恐惧傀儡……它们不仅能够传播恐惧,还能吸收恐惧,将之转化为幻栖的力量。
“去吧!”幻栖挥了挥手,恐惧傀儡们迈着扭曲的步伐,向城镇各处散去。
它们不会直接杀人,而是会制造最深层的恐惧,让母亲看见孩子变成怪物,让商人看见财富化为灰烬,让信徒看见神明露出獠牙。
幻栖闭上眼睛,通过傀儡们的眼睛观察着城镇的每一个角落。他能感觉到恐惧在迅速蔓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就在这时,他通过一个傀儡的眼睛,看到了钟楼上的那几个人。他们手持特制的灯笼,灯笼中散发出的光芒居然能暂时驱散傀儡身上的黑雾。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举起灯笼,光芒大盛,那个恐惧傀儡在光芒中发出刺耳的尖叫,最终化为一滩黑水。
幻栖睁开眼睛,幽绿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兴味,终于来了点像样的反抗。
他命令其他傀儡向钟楼聚集,同时,他亲自化作黑雾,向钟楼飘去……
钟楼上,五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人严阵以待,他们手中的灯笼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在黑暗中撑起一片安全区。
“邪灵,我们知道你的真面目……”白发老者声音洪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幻栖在黑暗中显形,苍白的面容在灯笼的光芒下显得格外诡异:“就凭你们?”
另一个年轻女子举起一枚铜镜,镜面上刻满符文:“我们传承了百年的驱邪之术,专为对付你这样的存在。”
幻栖轻轻一笑,他伸出手,黑雾如潮水般向钟楼涌去。但这一次,黑雾在接触到灯笼光芒时,确实被阻挡在外。
“有意思……”幻栖的眼中闪过幽绿的光芒,他改变策略,不再直接攻击,而是让黑雾渗入钟楼的结构。
木材开始腐朽,石砖开始碎裂,整座钟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灰袍人们脸色微变,但并没有慌乱,他们围成一圈,口中念念有词,灯笼的光芒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完整的光罩。
幻栖能感觉到,这个光罩确实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那不是普通的光明力量,而是经过世代传承和专门针对黑暗的封印之力。
但这对他来说,仍然不够看,他轻轻抬手,更多的黑雾从赵府方向涌来。
这些黑雾中混杂着镇民们的恐惧,如同毒药般腐蚀着光罩,光罩开始出现裂痕,灯笼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
“坚持住!”白发老者大喊,“只要等到日出...”
幻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们等不到日出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钟楼顶端的巨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波如同实质的利刃,穿透光罩击中灰袍人们。
年轻女子手中的铜镜应声而碎,她本人也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
其他几人的灯笼接连熄灭,光罩彻底破碎,“不可能……”白发老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可是传承百年的……”
幻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苍白的手指轻触他的额头:“百年?我存在于世的时间,比你们的文明还要久远……”
老者的眼睛瞬间变成纯黑,他的身体剧烈抽搐,最后化作一具干尸。
其他灰袍人也相继倒下,他们的恐惧被黑雾吞噬,成为幻栖的养料。唯一幸存的年轻女子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幻栖已经站在她面前。
“留你一条命……”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去告诉所有人,反抗的下场……”
女子惊恐地看着同伴们的尸体,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钟楼,幻栖站在钟楼顶端,俯视着重归死寂的城镇。
恐惧已经深入每个角落,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但他能感觉到,在极致的恐惧中,开始滋生出另一种东西……彻底的绝望。
这正是他想要的,绝望比恐惧更加美味,如同陈年的美酒,醇厚而醉人。
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拖着一具新的尸体,是那个逃跑的年轻女子,她终究没能逃离这座被恐惧笼罩的城镇。
“主人……”哑女用嘶哑的气音说道,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拜。
幻栖没有回头,他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城镇中还活着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是时候了……”
他化作黑雾,向城镇中心飘去,哑女紧跟其后,拖着那具尸体,在街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城镇广场上,幸存的人们麻木地聚集在那里,他们的眼中没有光彩,如同待宰的羔羊。
幻栖在广场中央显形,黑袍无风自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黑雾便如活物般缠绕上每一个人。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人们只是麻木地接受着命运,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他们的绝望如同最醇厚的美酒,涌入幻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增长,几乎要突破某个临界点。
就在这时,异变突变那个被哑女拖来的年轻女子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她的眼睛睁开,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既不是活人的光彩,也不是死者的空洞。
“你以为你赢了?”她的声音重叠着无数个音调,既熟悉又陌生。
幻栖眯起眼睛:“净心?”
“不完全是……”尸体缓缓站起,动作流畅得不像死人,“我是所有被你吞噬的光明,所有被你玷污的纯净,所有被你摧毁的希望。”
幻栖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他没想到,那些被他吞噬的光明力量,居然在绝望的滋养下重新凝聚,并找到了一个宿主。
“有趣……”他的眼中闪过幽绿的光芒,“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抗我?”
“不是对抗……”尸体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是共生。”
她突然张开双臂,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同时从她体内涌出,在广场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幸存的镇民们在漩涡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在光暗交织的力量中分解和重组。
幻栖能感觉到,这个新生的存在正在吸收所有人的生命力和情感,创造某种全新的东西。
但他没有阻止……相反,他很好奇,这个由他亲手催生出来的存在,究竟会变成什么。
当最后一声惨叫平息,广场上只剩下幻栖、哑女和那个新生的存在。它已经不再是净心的模样,而是一个光暗交织和不断变化的混沌体。
“父亲……”它用无数个声音同时说道,“感谢你创造了我。”
幻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场猎宴,终于出现了他预料之外的变数。
而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