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序局暗探带来的压迫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小小的地下室里。陈末将窃听到的情报告知艾汐，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即将到来的强硬特派员，意味着他们本就狭窄的生存空间将面临更严酷的挤压。
“我们需要更多筹码，”陈末打破沉寂，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套基兰的工具上，“或者，更深入地了解我们的敌人，还有……这个世界。”
艾汐抱着膝盖，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地下的‘声音’……最近变得清晰了一些，”她轻声说，带着一丝不确定，“尤其是在城市东边，那片最老的废墟下面……有一种很熟悉的……‘回响’。”
“回响？”陈末追问。
“像是……很久以前，有人用和我类似的方式……‘歌唱’过。”艾汐努力寻找着词汇，“很微弱，但旋律的碎片还在……它们指向一个地方。”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与“旧日诗篇”同源的认知回响？这很可能与艾汐的身世，甚至与秘教追寻的古老秘密直接相关。
“能带我去吗？”陈末当机立断。风险固然存在，但机遇同样巨大。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艾汐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做好伪装，离开了地下室。这一次，艾汐走在前面，她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微微闭着眼，依靠着那种玄妙的感应，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混沌城错综复杂、层层叠叠的结构中穿行。
他们避开了主干道和热闹的区域，深入到了城市东侧的边缘。这里的建筑更加古老、破败，大多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混凝土巨构的残骸，被后来者用各种材料粗糙地修补、占据，形成了一片混乱而压抑的立体贫民窟。空气污浊，光线难以穿透密集的棚户和交错的天桥，只有零星的火把和故障的霓虹灯提供着照明。
艾汐的脚步在一处尤其阴暗的、由倒塌的墙体和大块预制板形成的夹角前停下。这里堆满了生活垃圾和建筑废料，散发着浓重的腐臭，看起来毫不起眼。
“在这里面，”艾汐指着夹角深处一个被破烂帆布半掩着的洞口，“‘回响’是从下面传来的。”
陈末警惕地扫描四周，编辑器没有发现明显的能量陷阱或生命信号。他掀开帆布，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缝隙，一股带着尘土和霉味的冷风从下方吹出。
“我先进去。”陈末低声道，激活了【伪装的阴影】（可使用次数：2/3），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率先钻入缝隙，艾汐紧随其后。
缝隙下方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粗糙开凿的通道，似乎是旧时代地下设施的某个废弃通风口或维修通道。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编辑器提供的微弱精神照明勾勒出凹凸不平的岩壁。
向下行进了大约十几米，通道豁然开朗，连接到了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但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刻着一些早已风化的模糊壁画和无法辨认的符号。
空间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约半人高。平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依稀能看到上面雕刻着复杂的、与艾汐吟诵诗篇时勾勒的符号同源的纹路——一个简陋的、被掩埋的祭坛。
艾汐走到祭坛前，手指轻轻拂去表面的积尘，露出下面更多扭曲而古老的字符。她的眼神变得迷离，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默诵着上面的内容。
“是……诗篇的片段……”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关于……守护，和……记录。守护知识的殿堂，记录文明的兴衰……”
她将手掌完全按在冰冷的祭坛表面，闭上双眼，全力感应着那残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认知回响。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陈末立刻上前扶住她：“艾汐？”
艾汐没有回应，她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抽离，瞳孔失去了焦距，眼前浮现出不属于此地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而在虚空中央，悬浮着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建筑物。它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由纯粹的光线、流动的数据流和凝结的认知能量构成，结构繁复到了极致，如同一棵倒悬的、扎根于虚无的知识巨树。无数散发着微光的书册、卷轴、晶石在它内部沿着无形的轨道缓缓流动、沉浮。一种古老、苍茫、蕴含着无尽智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座……图书馆？一座沉睡于地下的、由认知构成的巨大图书馆！
幻象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如同潮水般退去。艾汐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陈末紧紧扶住。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我……看到了……”她喘息着，“一座……图书馆……好大……在很深的地下……它好像在……沉睡……”
图书馆？陈末心中巨震。这难道就是信使提到的“定义者遗产”？或者与基兰所说的“方舟”有关？艾汐的能力，竟然能直接感应到这种层次的存在？
就在这时，编辑器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示！有认知波动正在快速接近！波动特征——混沌、扭曲、带着熟悉的饥渴感！
秘教！
他们被艾汐刚才深度感应时可能散逸出的、与诗篇同源的能量波动引来了！
“快走！”陈末低喝，一把拉起虚弱的艾汐，毫不犹豫地再次激活了【伪装的阴影】（可使用次数：1/3），将两人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他们刚刚退到通道入口的阴影里，祭坛所在的空间入口处就出现了两道身穿灰色斗篷的身影。他们手持着散发着幽光的奇异罗盘状仪器，仪器上的指针正剧烈地颤抖着，指向祭坛的方向。
“刚才的波动就是这里！”
“很纯净……是‘圣诗’的回响！有人来过！”
“搜！可能还没走远！”
两名秘教侦察者迅速检查了一下祭坛，发现了艾汐刚刚拂去灰尘的痕迹，脸色一变，立刻开始仔细搜查整个洞穴。
陈末和艾汐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屏住呼吸，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伪装的阴影】的效果在近距离下承受着考验。一名侦察者的目光几次从他们藏身的位置扫过，带着疑惑，似乎感觉到一丝异样，但那低存在感的效果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片阴影。
最终，两名侦察者没有发现什么，低声交谈了几句。
“……痕迹很新，人刚走不久……”
“……回去报告，加大这片区域的搜索力度……‘先知’可能就在附近！”
他们迅速离开了洞穴，脚步声消失在通道尽头。
陈末和艾汐又等待了片刻，直到编辑器确认对方已经远离，才解除了伪装，长长地松了口气。
好险！险些就被发现了。
艾汐依旧有些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座图书馆……它很重要，”她抓着陈末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它里面，有答案……”
陈末点了点头，扶着她迅速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祭坛的发现和艾汐看到的幻象，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那座沉睡的认知图书馆，很可能就是破解诸多谜团的关键。但秘教也已经嗅到了味道，他们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迅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