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秘宝迷踪 第97章：漠沙登门

李府的晨雾还未散尽，朱漆大门上的铜狮已被初阳镀上层金辉。孟露桥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调试长笛，笛孔里钻出的气流掠过指尖，惊起叶间沉睡的露珠，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他正校对着《平沙落雁》的调子，忽闻前院传来 “锵” 的兵刃交击声，笛音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宁若雪抱着药箱从回廊走来，月白裙裾扫过青苔，带起阵草木清气。她刚为李高昌诊完脉，药箱里还飘着当归与枸杞的混香。

孟露桥将长笛斜插在腰间，起身时衣袂带起的风卷落几片葡萄叶：“去看看。”

穿过垂花门时，便见前庭的青石板上散落着数枚透骨钉，蓝汪汪的钉尖泛着淬毒的冷光。三个身着深紫劲装的汉子正围堵着个灰衣人，为首者身材魁梧如铁塔，阔剑拄地时震得地砖轻颤 —— 正是唐门三杰中的唐龙。他左侧的唐虎已解下腰间软索，金属环扣碰撞出细碎的响，右侧的唐豹则扣着三枚菱形暗器，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猎物。

那灰衣人背靠着石榴树，袍角被划破数处，露出渗血的皮肉。他左手紧攥着个油布包，右手反握柄短刀，正是被唐门追杀多日的叛徒唐无邪。此刻他鬓发凌乱，嘴角却噙着抹桀骜的笑：“唐龙，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偷了《毒经》还敢妄谈情面？” 唐龙的阔剑在晨光里划出半道弧光，“掌门有令，取你项上人头祭奠列祖列宗！”

唐无邪突然矮身，短刀贴着地面扫向唐虎下盘，趁对方跃起的瞬间，足尖在石榴树干上猛蹬，身形如断线风筝般越过李府院墙，重重摔在第二进院的青砖上。油布包从怀中滑落，滚到廊柱边，露出半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 “毒经” 二字隐约可见。

“哪里逃！” 唐豹的透骨钉破空而来，却被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劈成两半。碎钉溅落在地时，众人只见个紫赯脸的虬髯大汉挡在唐无邪身前，长剑斜指地面，剑穗上的铜铃还在轻晃。

“唐门三杰好威风。” 大汉的声音如洪钟撞石，震得廊下的鹦鹉扑腾翅膀，“追杀同门竟追到李府地界，是欺李家无人吗？” 他转过身时，晨光恰好落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紫黑的肤色透着正直的红光，虬髯间还沾着些许沙尘，倒像是刚从千里之外赶来。

孟露桥与宁若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这大汉腰间悬着的虎头镖牌他们并不陌生，去年在威猛镖局赴宴时便见过同款，上面 “威猛” 二字刻得刚劲有力，正是兴庆府赫赫有名的总镖头张漠沙。只是往日见他总穿件玄色短打，今日换上青衫长剑，倒添了几分江湖侠气。

唐龙收剑而立，阔剑的阴影恰好罩住脚边的碎钉：“张总镖头莫要多管闲事，这是我唐门内务。”

“江湖事便是天下事。” 张漠沙的剑缓缓抬起，剑尖的寒光直射唐龙面门，“唐无邪纵有千般不是，也该由武林公断，凭什么你们说杀就杀？” 他掌心的老茧在晨光里格外显眼，虎口处的剑伤虽已结痂，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凶险 —— 那是常年用剑者才有的印记。

廊下突然传来银铃轻响，个穿紫衣的少女探出半张脸，发间斜插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唐巧巧咬着唇，四川口音混着怒气：“他偷了师门的《毒经》，害死三位师兄，凭啥子不能杀？” 话刚说完，就被张漠沙投来的目光逼得缩了回去，银簪在鬓角微微发颤。

张漠沙转头看向刚走近的孟露桥，拱手时动作沉稳有力：“孟公子别来无恙？上月府中宴席仓促，还没来得及与公子深谈。” 他的目光扫过孟露桥腰间的长笛，虬髯下的嘴角露出赞许，“早闻公子笛艺通神，更兼侠义心肠，悬空寺一役智斗影无殇，真是让我辈佩服。”

孟露桥还礼时，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的掌心。那层老茧比上次见面时似乎更厚了些，他不动声色收回手，笑道：“张总镖头客气了，当日镖局宴席才是让孟某大开眼界。不知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是特来拜访李老爷。” 张漠沙侧身让出身后的三人，“这几位是镖局的弟兄：点苍派云中子，还有鬼娘子与宋坚。上月公子离府后他们才从关外回来，没能见上一面。”

站在最左侧的青衫书生闻言拱手，玉面含笑间自有气度：“在下云中子，久闻孟公子大名。” 他腰间的长剑穗子是大理特产的白族织锦，走动时轻扫过青石板，留下淡淡的香樟味。

廊下的女子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玄色劲装裹着玲珑身段，腰间的绸带末端缀着两截骨片，随着呼吸轻轻碰撞。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眉梢斜挑着几分不耐烦，听到 “鬼娘子” 三个字时，鼻腔里发出声轻哼，算是打过招呼。

最后那名镖师生得虎背熊腰，双手抱拳时指节咯咯作响，脸上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宋坚。” 言简意赅，眼神却如磐石般沉稳。

李高昌闻讯从账房赶来，山羊胡在晨风中抖个不停：“张总镖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书房奉茶！” 他刚要引众人往里走，却见唐龙仍持剑而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唐壮士若是要在寒舍动武，恕李某不招待了。”

张漠沙突然朗笑出声，虬髯随着笑声剧烈抖动：“李老爷莫恼，唐门诸位也是一时激愤。” 他转向唐龙拱了拱手，“唐兄，唐无邪纵有过错，也该先问清缘由。何况这里是李府，强行动武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话唐门不懂规矩？不如给李某个薄面，暂息干戈？”

唐龙望着地上的《毒经》残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唐虎在他耳边低语：“大哥，在别人家地盘动手确实不妥，传出去会说我们唐门仗势欺人。不如先撤，派人盯着就是。” 他这才收剑入鞘，冷声道：“今日看在张总镖头和李老爷面子上暂且作罢，但唐无邪一日不交出《毒经》，唐门追杀一日不休！” 说罢带着唐豹转身离去，阔剑拖地的声响在巷口渐远。

唐巧巧从廊下走出，银簪在发间转了个圈：“孟公子，这人……” 话未说完就被孟露桥用眼神制止，只得悻悻闭嘴，却趁众人不注意，将枚毒针悄悄塞进廊柱的裂缝里。

张漠沙俯身扶起唐无邪，指腹在对方伤口上轻轻按了按：“小兄弟伤得不轻，先让李府的大夫看看。” 他转向李高昌时，紫赯脸上满是恳切，“唐无邪虽为逃犯，但未必是十恶不赦之徒，不如先安置在府中，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李高昌面露难色，目光转向孟露桥。后者正望着云中子腰间的剑穗，忽道：“张总镖头说得是，江湖事本就错综复杂。” 他看向唐无邪时，长笛在指间转了个圈，“只要你安分守己，李府暂可为你提供庇护。”

唐无邪眼中闪过丝诧异，随即低头抱拳：“多谢孟公子。” 油布包被他重新攥紧，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布面。

书房里的龙井刚沏好，雾气在青瓷盏上凝成水珠。张漠沙捧着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实不相瞒，此次登门除了拜访李老爷，还想为孟公子贺喜。” 他放下茶盏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悬空寺智取影无殇，这等胆识真是让我辈钦佩。”

孟露桥吹开茶叶，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只是些小手段，不足挂齿。”

“影无殇这等败类，我辈武林人绝不能容忍！” 张漠沙突然拍案而起，紫赯脸在晨光里泛着正直的红光，虬髯抖动间溅落几滴茶水，“此人不仅勾结流沙国乱党，更在商道上为非作歹，上个月就连夜劫了三队流沙国商队！”

云中子适时递上块帕子，青衫袖口沾着些墨痕：“总镖头息怒。据侥幸逃脱的商队护卫说，他们当时正护送批特殊货物 —— 卷刻着星图的羊皮卷，据说与失传的‘天字棋’有关。” 他的指尖在桌面画出个北斗七星的形状，“那羊皮卷在混战中遗失，多半流落至月神峰一带。”

孟露桥的长笛在膝头轻轻敲击，节奏与他的心跳一致：“张总镖头特意提及此事，是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镖行最近接了趟去月神峰的活。” 张漠沙的目光扫过窗外的石榴树，那里的露珠正顺着叶脉滚落，“若是孟公子有意探寻天字棋下落，镖行上下愿效犬马之劳。云中子对星象颇有研究，定能帮上大忙。”

鬼娘子突然从廊下走进来，绸带在身后划出道黑影：“总镖头，时候不早了。” 她的目光在孟露桥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却在接触到张漠沙的眼神后立刻低下头。

张漠沙哈哈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看我这记性，倒忘了说正事。今晚在镖局备了薄宴，想请李老爷与孟公子赏光，也算为公子悬空寺得胜接风洗尘。” 他起身时，腰间的虎头镖牌撞到桌角，发出沉闷的响，“届时还有几位江湖朋友作陪，或许能提供些影无殇的线索。”

李高昌看向孟露桥，见他微微颔首，便拱手应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