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深偷偷瞧了展泉山一眼,低声道:“瞧着他人不像疯的,说话却又是怪怪的。”
柳惜见道:“这样的人,疯的才厉害呢。”
两人这里私语,那头高山道:“师父,你说笑呢,猫怎么变成鱼呢?”
展泉山道:“没说笑,我那猫儿,想要离了我,就化成了一尾鱼,溜水里去了,我今日来,便是要把她钓上来的。”
高山道:“那它还会再变成猫么?”
展泉山道:“她就是想变成猫,我也不让了。”
高山忙问道:“这是为何?”
展泉山笑道:“我会变成水,叫那鱼儿一辈子也离不开,你说,这样的猫儿,不是才叫人省心么。”
明深听得痴了,与柳惜见道:“柳姑娘,这人莫不是个妖道,又是变成水,他养的猫,不会是猫妖吧,变成鱼,你说是不是?”
柳惜见笑而不言,明深又道:“姑娘,你笑什么?”
柳惜见道:“水是什么样的?”
明深怔了一怔,道:“什么样的?”
柳惜见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那是滋养万物不与相争的,这人是处处都要争,还想把猫困死,你说,这样的性子,能做水么?”
明深似懂非懂,过得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说,他可是妖道?”
柳惜见道:“瞧那样子,不过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不是妖,更不是道。”
明深点了点头,柳惜见望了一眼湖心,微微一笑,仍旧洗衣。
展泉山那里,却再听不见什么声音。
不多时,柳惜见、明知等人将衣裳洗完,便要回去,明智道:“那些鱼,他们拿了回去,多半是要杀的,咱们可要劝他们将鱼放了?”
明深道:“这么说倒是要劝的。”
柳惜见背着一篓子湿衣,道:“你们去劝吧,这衣服重得很,我先背回去晒了。”
明知拉住她道:“姑娘,你嘴巧,要不你帮咱们去劝。”
柳惜见道:“我不是出家人,也食荤腥也杀过生,可不好去劝人家放生,你们去,最好说的。”说着,又附耳向明知,悄声不知说了什么。
明知听罢,道:“成么?”
柳惜见道:“试一试便知道了。”一面说,一面接过明知手中一盆湿衣,她便走了,明深三人踌躇一阵,便到了展泉山身旁。
无人之时,柳惜见心内事反都浮上了心,只想道:“早知展泉山出来要生这么些事,当日便不该救他,让他在合家口关上一辈子是了。”愈想愈愤,待闷气过了,又暗暗思量起对付展泉山的法子来。快要近庵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忙忙的足音,又有喘气之声,她回头看去,却是明知三人乱七八糟的跑来,瞧那样子,心定是虚了。
柳惜见住步等她几人,道:“如何,人家可听劝?”
明深道:“快别说了,那人一点也不好说话,咱们嘴又笨,反倒被他说教一顿。”
柳惜见道:“他如何说教你们?”
明深道:“气人得很,那人说,咱们出家人最……最……”她顿了一下足,接着道:“他说,咱们出家人,最虚伪不过,哪里有的事!”
柳惜见看她小脸通红,不知是方才跑得急了还是气的,道:“别理会那人说的。”
明深又道:“那人还说,咱们多管闲事,他钓鱼咱们也去拦,咱们……咱们不是非要去拦他的,只是,那鱼也是一条性命,不该便那样被吃了,杀业造多了,都是要还的。”
柳惜见听了最末这一句,心下微动,暗道:“那又有什么法儿。”便叹了一气。
明智道:“柳姑娘,你叹气做什么?”
柳惜见道:“没什么?”又问道:“那人还说了什么?”
明深道:“他嘴巴好利,咱们说不过他,他后来还说了好些不敬佛祖的话,我是不敢说的。”
柳惜见道:“旁的,便没了么?”
明深道:“没了,都是骂咱们的。”
柳惜见道:“那鱼儿,你们救出来没有?”
明深笑道:“救了,还是明知师姐机灵,咱们和那人说话时,明知师姐便悄悄把那鱼放回湖里去了。”
明知道:“这还是柳姑娘教我的呢。”
明智道:“我也猜着了,方才柳姑娘还和你说悄悄话呢。”
柳惜见道:“反正你们便是为了那鱼去的,鱼儿回了湖,那也是功德圆满了。”
明知笑道:“正是。”言罢,却见柳惜见神色一慌,指着她们身后路道:“那人追来了!”
明深胆虚,立时转身回去看来路,明知与明智也是吓了一跳,急扭头去瞧,明知站立不稳,还踉跄了一下,几人看去,路上却半个人影也无,正诧异时,却听见柳惜见的笑声,这才觉知给她骗了,明知抚膺道:“柳姑娘,不可打诳语。”
明深拍了柳惜见一下,道:“柳姑娘,你可吓死咱们了。”
柳惜见笑道:“这就吓着了,你们胆儿也真小。”
明智却真怕人家追来,一个劲儿催着几人进庵。
用过晚饭后,柳惜见在庭中练剑,心却想着那展泉山可是武功恢复了,深思只觉忧惧,若是展泉山武功全恢复了,暗忖以自个儿如今的武功,怕是难胜展泉山。转念又想:“也只有好好同燕师祖学艺,看可能与展泉山相抗。”但不免又惆怅起来,至今燕覆水都没授艺之念,不知要等到何时,若展泉山真要动强,那要如何应对。
愁思沸郁,到得夜半,她寻布蒙了面,又将头发挽起,提了剑往展泉山所在处去。到时,四处寂静,她偷偷潜到展泉山窗前,静聆屋内声息,只有稳匀的呼吸之声,当即轻轻推开那窗,纵入屋内。
到得桌前,柳惜见往床榻上望去,片刻后,踢起脚边凳子向床上砸去。凳子砸在被面上,弄出声响不大,却把床上人惊得跳起。
展泉山从梦中惊起,所见一片漆黑,但也见屋中站着个人,只看不清面目,喝道:“敢来扰我,找死么!”
柳惜见不言,出剑攻去,她此时所用剑法,乃是当日从廉孤飞那里瞧来的,招招往展泉山要害上击去。
展泉山闪避两下,手边抓到一只砚台,向柳惜见一掷,柳惜见转剑去拨那砚台,相触的一瞬,只觉一股力向自己长剑急压而来,绝只非砚台之重,她心上巨震,思量道:“这人内力果然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