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啪”一声脆响惊得阿福身子一颤。
“逛什么逛，歇什么歇！”他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骨节随之发出一阵噼啪轻响，“这大好时光，岂能虚度？”
他绕着桌子来回踱步了两圈，浑身都透着一股憋不住的躁动劲儿。阿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满脸忧色，生怕这位小祖宗又生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念头。
“阿福啊，”林澈忽地驻足转身，脸上绽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那笑意里总透着几分不怀好意，“你说，这京城里头，哪家的点心最出名？哪家茶馆的说书先生最有趣？还有……最大的那家……呃……赌坊？算了赌坊不能去，拒绝黄赌毒从我做起！”
阿福一听，脸上的褶子立刻挤成了一团苦瓜。他连连摆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哎哟我的林公子！您可别吓唬老奴了！侯爷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您务必在府中静养。您这要是溜出去了，侯爷回来非剥了老奴的皮不可啊！”
“怕什么？”林澈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天高皇帝远的，顾迟还在金銮殿上班呢，哪顾得上我们。再说了，咱们就出去转一小会儿，赶在他回府前溜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如何？”
说着，他亲热地揽住阿福的肩膀，凑近了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你想想，成日闷在这四方院子里，多无趣。出去透透气，就当是体察民情。回头还能跟顾迟说说外头的新鲜事儿，替他解解朝堂上的闷气，这叫劳逸结合，懂不懂？”
阿福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面色由惊恐转为犹豫，又由犹豫变为挣扎。他看看林澈那张写满“搞事”二字的脸，再想想自家侯爷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一时进退两难，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可是侯爷他……”
“哎呀，没有可是！”见他有松动之意，林澈立刻乘胜追击。他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不由分说塞进阿福手里，“走走走，就当是我请客。今日本公子带你见见世面，所有花销，我包了！”
说罢，不等阿福再拒绝，快速换了身粗布麻衣，便拽着阿福的袖子往外走。阿福年过半百，哪经得住他这般连拖带拽，半推半就之间，竟真被他拉着，一路躲开巡逻的护卫，悄无声息地从一处僻静角门溜了出去。
京城长街的喧嚣，与侯府内的寂静判若两个世界。小贩的叫卖、孩童的嬉闹、车马的辘辘声……种种声响交织成一片鲜活的人间烟火，扑面而来。林澈如出笼之鸟，瞬间融入了这片繁华，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阿福紧跟在后，一颗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不住地四下张望，活像个做贼的。
“公子，公子您慢点儿……”
林澈哪里听得进去。他被一个捏糖人的摊子吸引，一头扎进人堆，不多时便举着个惟妙惟肖的孙悟空糖人挤了出来，献宝似的递到阿福面前。
“看，像不像？”
阿福看着林澈递过来的糖人，又看看他那张快活洋溢的脸，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许，脸上挤出个无奈又纵容的苦笑。他接过那甜腻腻的糖人，却没舍得吃，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揣进了怀里。
“公子，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万一……”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林澈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却已经被街角一家茶楼里传出的说书声吸引了过去，
“听听这个就走，听完立马走人，保证！”
他像条滑溜的泥鳅，一转眼就钻进了茶楼，随意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阿福只好叹着气跟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如坐针毡。
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讲到“靖远侯单骑破敌阵”，讲得是口沫横飞，绘声绘色，什么“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青龙偃月刀重达八百斤”之类的神话故事都出来了，逗得林澈直乐。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茶楼送的瓜子，磕得咔咔响。他听着那些离谱的吹捧，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他扭头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片太平盛世，正是顾迟那个“老古董”拿命搏来的，被人这么可劲儿吹捧，听着倒也挺爽。
就在林澈听得入神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邻桌传来。
“吹，接着吹。一个武将，手握重兵，常年不回京，我看他就是想造反。”
说话的是个穿着锦衣、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看打扮便知是哪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他身边还围着几个马屁精，纷纷附和。
“就是，我看皇上这次把他叫回来，还给他赐婚，就是想把他拴在京城，当狗一样看着。”
“一个臭当兵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林澈磕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人，脸色黑沉沉的。阿福也听到了那些污言秽语，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捏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发作。
那锦衣公子说得兴起，声音也越来越大。
“要我说，那昭阳公主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懂个屁的风花雪月？”
话音刚落，林澈猛的站起身，将手里的瓜子壳“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冲对面冷声嘲讽，
“嘴巴这么臭，出门前是拿粪水漱的口吗？”
茶楼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两桌人身上。说书先生也停了下来，愕然地看着这突发的变故。
那锦衣公子见林澈只是个穿着普通布衣的少年，身边只跟了个老头，胆气又壮了起来。他一手捂着流血的额头，一手指着林澈的鼻子，色厉内荏地骂道：“哪来的穷酸小子，知道本大爷是谁吗？我爹可是吏部侍郎！”
“我管你爹是侍郎、蟑螂还是李刚，”林澈压根没被吓住，反而冲对方放出狠话。
“你再敢说靖远侯一句坏话，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脑袋开花，让你爹搂你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