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没你这么干的
对于哈喇子,二狗可再熟悉不过了。看老吊头这架势,好似随时都会动手。二狗心知不妙,还没停好自行车就冲了进去。
老吊头早就调戏了好一阵子了,正想动手动脚,二狗放学回来了。他脸皮再厚,也有个厚度,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儿,他也不好怎样,只能咧着个大嘴:“二狗子,放学了,在学校都学什么了?”
二狗哼了一声,直接给他来了个无视。老吊头讨了个无趣,只得买了包烟,悻悻的离开了。
二狗看着母亲,“妈,发生什么事了?”辛柔摇摇头,“没事儿。”说着就将二狗抱在怀里,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狗蛋儿,你先看会儿店,我去给你做晚饭。”许久,辛柔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强颜欢笑。
二狗就坐在店里做作业。自从陈大上不幸去世后,二狗也开始认真学习了,最近的一次考试,他的成绩都排到班里中游了。
这天晚饭过后,他想跟辛柔谈个事儿。自从上次听郑校副说他是个捡来的孩子,他就从未放弃对自己身世之谜的探究。只是,那会儿陈大上还在世,他是不敢问的。如今只剩下了他们娘俩,而二狗也是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辛柔微一思索,觉得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陈二狗是有一次辛柔跟着蒙古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在草窠里捡到的。当时他被小褥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但叫声异常洪亮,辛柔隔着上百米还是听到了。
辛柔跟陈大上结婚一年多都没要上孩子,于是她去过很多医院,却都没检查出什么毛病,但也吃过很多药,中药西药都有。没有毛病,怎会大不了肚子?
又过了一年多,不知听谁说,生孩子老爷们儿也是关键。于是,陈大上很不情愿地硬着头皮去医院检查。这一检查不打紧,直不啻一记晴天霹雳——他没有生育能力。
二狗早不是什么善男了,这一点,他还是朦朦胧胧的听懂了——大水母是好的,只是小蝌蚪都没有什么生命力。
这件事他听了,却没有什么感觉,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不要他了。既然不想要,为什么还要生下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是不是自己长得太丑的缘故?
辛柔告诉他,刚出生的小孩都长得丑,父母是不会嫌弃自己孩子丑的。这就让二狗搞不懂了,不过他也不想搞懂。茫茫人海,自己又能去哪里寻觅双亲?既然他们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寻觅他们!
辛柔只是他的养母,却胜似亲母,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他没有理由再懊恼。只是,他心里还是不痛快。任谁得知自己是个弃婴,也决不会开心起来。
他不开心的时候,通常就是想发泄的时候。于他而言,最好的发泄方式就是在床上尽情宣泄自己的情感。他虽年幼,却并不缺女人。
他最想找的自然是王诗诗,只是不管去南水镇中学,还是去沈家屯,往往去好几次也见不上王诗诗一面,遥远的温柔解不了近愁,他想随波逐流。而我们王官庄的郝玉兰一直在家,也是开小卖部的,还曾是我和二狗的班主任。二狗也不是去过一次两次了,早就熟门熟路了。
于是,第二天刚到家门口,他便想折身去找郝玉兰。他刚调转车头,就听自家小卖部里又传出老吊头的声音。这次跟上次不同,还有养母辛柔的争吵声。只是,辛柔虽在愤怒之下,语气还是改不了温柔,听来糯糯的,倒有些像撒娇,完全没有村头“张姐”的泼辣劲儿,也就起不到震慑歹徒的作用。
二狗怒从心起,将自行车一丢,一个箭步就冲进房中,正瞧见老吊头贼腻兮兮地拉扯着辛柔的胳膊,另一只手都袭上了胸口。辛柔奋力挣脱,却是无济于事。二狗一声爆喝,跟着一头就撞上了老吊头的肚子。
当时,老吊头背对二狗,听见喝骂,刚回过身,肚子上正着。二狗才十来岁,比辛柔却矮不了多少,还是个很壮实的胖墩儿,结实着呢,这一下又是个猛劲儿,力道也是不能小觑,加上老吊头也没防备,一下就被撞了个趔趄。
“你这小兔崽子干什么,我是你的长辈!”老吊头口中叫骂,也趁势出了小卖部,来到大街上,“我来你家买东西还不行,你家不是开小卖部的?”
“你是来买东西的吗?我爸爸没了,你个老东西就来欺负我妈,你还算是什么长辈,你真不要个老脸,你个老流 氓!”二狗也不示弱,从门口拎起一把木凳,也冲到屋外的大街上。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四邻。其实,这个点儿,街上本就有不少的乡邻民居,这时围过来了好几个,有男有女,有年纪大的,也有年轻的。
都是一个村的,老吊头厚颜无耻,却也自忖委实干得不是很讲究,自觉理亏,但也不想给人留下话柄。他推起自己的自行车,边走边骂骂咧咧:“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没大没小的,倒反天罡,我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你来呀,你个老杂碎,你再敢来欺负我妈,我就一石头砸煞你!”二狗一手拎着木凳,丝毫不怵,此时的他俨然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大将军。
这时,乡邻也开口了,七嘴八舌地数落着老吊头的不是——
“老吊,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不想为个人了?凭着是个长辈,怎么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呢,你能对得起蒙古?!”
“就是啊,老吊,你忘了,上年秋天蒙古还帮你干了好几天农活咧。人家蒙古看你忙不过来,好心帮你,你就这么回报人家,你就不念人家一点好?老吊啊,没你这么干的,你都多大岁数了,人家二狗妈才多大,人家能看上你个老汉子?你说你这叫干的什么事儿啊!”
“老孙咧,不是恁二婶子说你,合村光棍子多了去了,人家没有跟你一样的!你说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能跟孙子媳妇儿拉拉扯扯的呢,你瞎活了这么大个岁数,不想出产个人了?你要是再这么样儿,恁二婶子可不愿意了!”一个银发老奶奶拄着龙头拐杖,佝偻着身子,一脸怒容,可能说话太急,满是皱纹的嘴角都溢出了沫子。
老吊头本就理亏,这时再也没有了威风,低声骂了一句,也没听清骂的是什么,一抬腿,骑上二八大杠急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