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示意高石熄灭火把,我们俩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去。
门后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个旧实验室或者监控室。墙壁上挂着几个已经黑屏的显示器,操作台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仪器零件和线缆,积满了灰尘。但房间的角落,却相对“干净”。
那里有一张简陋的铁架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被一张脏兮兮的白布盖着,只露出一点轮廓。而床的旁边,地面上,固定着几个看起来就很结实的金属镣铐!镣铐是打开的,但边缘能看到新鲜的摩擦痕迹!
这里囚禁过什么人!而且刚被带走不久!
就在我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时,那嗡嗡声的来源也找到了——是房间天花板一角,一个还在勉强工作的、老旧的通风扇叶发出的噪音。
突然,通风扇的噪音极其短暂地停顿、变调了那么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了瞬间。
几乎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游丝一样,从房间另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飘了出来:
“又……又来新货了?”
这声音太过突然,吓得高石差点叫出声,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心脏狂跳!
房间里还有人?!
我们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火把已经熄灭,只有门缝透入的惨白灯光,在那边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
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一对浑浊的、几乎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望向我们这边。
那眼神,和司徒戾的冰冷嘲讽不同,和之前遇到的那个蚀骨者的惊恐绝望也不同。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被长久囚禁和折磨后,只剩下空洞和一丝微弱好奇的眼神。
“你们……不是他们的人……”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谁把你关在这的?”
阴影里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发出铁链摩擦的轻微声响。他(或者她?)似乎被镣铐锁着。
“我?”那声音发出一阵类似咳嗽的、难听的低笑,“一个……没用的老废物罢了……被‘公司’忘了,扔在这里等死……”
公司?龙城科技?!
“那床上的人呢?”我急切地追问,“被谁带走了?是不是一个叫凌振峰的男人?”
“凌……振峰?”阴影里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回忆,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认识……床上那个……是前几天才送来的‘材料’……不听话……被‘爪子’拖去‘下面’了……”
爪子?下面?
腐爪巢穴!他说的肯定是腐爪巢穴!
“下面在哪?怎么去?!”我几乎要冲进去问个明白。
“下面……”阴影里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恐惧,“是地狱……去了……就回不来了……‘医生’和‘屠夫’在那里……他们……在制造怪物……”
医生的屠夫?制造怪物?龙城科技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想再问,高石却猛地拉了我一下,脸色惨白地指着我们来时的甬道方向,用气声惊恐地说:“有……有脚步声!很多人!朝这边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是掠夺者搜进来了?还是……阴影里老人口中的“爪子”回来了?
阴影里的那个囚徒也听到了动静,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他(她)猛地向我们挥动被锁链束缚的手,声音急促而微弱:
“快走!从……从通风管道走!左边那个……能通到……旧排泄口……快!被抓住……你们也会变成‘材料’!”
他(她)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房间天花板一角,一个看起来早已废弃的、锈蚀的通风管道栅栏!
就在这时,甬道里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还夹杂着粗暴的呼喝声!
没时间犹豫了!
我看了一眼阴影里那个不知名的囚徒,一咬牙,拉起高石,冲向那个通风管道!
管道口的栅栏锈蚀得很严重,我用手里的工具刀拼命撬了几下,哐当一声,栅栏松脱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能容一人爬行的洞口。
“进去!”我把高石先推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就在我钻进管道,回头最后望一眼那个房间时,我看到阴影里那个囚徒,对着我们,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是警告?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下一秒,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扫了进来!
我猛地缩回头,拼命向管道深处爬去,心脏在黑暗和未知中,疯狂地跳动。
那个囚徒……他(她)会不会因为我们而……
黑暗。
粘稠的、厚重的、带着铁锈和陈年污垢气味的黑暗,像湿透的裹尸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我们。通风管道里狭窄得令人窒息,我只能像虫子一样,用手肘和膝盖支撑着,一点一点地在冰冷粗糙的金属管道内壁上蠕动前行。
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和簌簌落下的不知名碎屑,在这密闭空间里被放大得心惊肉跳。身后管道入口处隐约传来的叫骂声和手电光乱晃的动静,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神经,逼着我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
高石在我前面,爬得比我更吃力,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和恐惧,好几次差点被卡住。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通过冰冷的管壁传递过来。
“快……快点……”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前面的黑暗里传来,气若游丝。
我咬着牙,没力气回应他。肺里火辣辣地疼,吸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金属腥味和一股……越来越明显的、难以形容的甜腻气味,有点像熟过头的水果开始腐败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恶心。
那个囚徒最后摇头的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那双空洞眼睛里复杂的神色,到底是什么意味?我们把他(她)独自留在那里,面对那些冲进来的“爪子”……
愧疚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我不能死在这!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