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在向下，向左，向右，曲折蜿蜒，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迷宫。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的追兵声音渐渐听不到了，或许是被复杂的管道系统甩开了，或许是他们觉得我们这两个“小老鼠”不值得深追。
但这一点也没让我感到轻松。因为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越来越浓了，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而且，管道里的温度似乎在缓慢升高，变得闷热潮湿，像爬进了一个正在腐烂的巨兽内脏。
高石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干呕。“不行了……这味道……我受不了了……”
我也快到达极限了，头晕眼花，手脚因为长时间用力而阵阵发麻。我强迫自己停下来，侧耳倾听。
除了我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管道深处似乎传来了一些别的、极其微弱的声响。不是追兵，而是……一种低沉的、规律的嗡鸣？还有……类似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前面有情况！
“再坚持一下……”我沙哑地鼓励高石，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前面……好像有光？”
不是错觉！在管道前方一个转弯处，极其微弱的、惨绿色的光芒，从管道壁的缝隙里透了出来，勉强驱散了一点点浓稠的黑暗。
那光……不像自然光，也不像手电光，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光。
希望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我。有光，可能意味着出口，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我们挣扎着，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继续爬去。越靠近，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就越发浓烈，还混合进了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嗡鸣声和滴答声也清晰起来。
终于，我们爬到了管道的尽头。这里有一个较大的、像是汇流处的空间，管道在这里断开，下方是一个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竖井，那诡异的绿光和怪味就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而在一旁的管壁上，有一个被锈蚀的栅栏封住的、更大的出口，栅栏似乎有些松动。
竖井深不见底，风险太大。我示意高石，一起用力去踹那个栅栏。
哐！哐！
几脚下去，锈蚀的铆钉崩开，栅栏咣当一声掉了下去，消失在下面的黑暗中，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微弱的落地回响。
一个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外面，不再是狭窄的管道，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那惨绿色的光芒正是从这里弥漫开来。
我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只看了一眼，我和高石就同时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地下空间，远比之前的矿坑和实验室要宏伟得多。
穹顶很高，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线缆。整个空间被一种来源不明的、惨绿色的光芒笼罩着，光线诡异，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而在这片惨绿的光线下，我们看到的是……
一排排、一列列，如同工厂流水线上等待组装的零件一样，整齐排列着的……圆柱形的玻璃容器！
这些容器有大有小，里面浸泡在不知名的、散发着甜腻腐败气味的绿色液体里。而液体中，悬浮着东西！
有些容器里是各种扭曲、变异的生物组织，有的还保持着大致动物形态，但多出了额外的肢体或怪异的器官，有的则完全是一团无法辨认的、搏动着的肉块！
还有一些更大的容器里……浸泡的赫然是残缺的人类躯体！或者……是人类与某种动物特征强行拼接起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融合体！它们双眼紧闭，仿佛在沉睡，但身体上缝合的痕迹和异化的部位，无不诉说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亵渎！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废弃矿坑！这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活生生的、恐怖的人体（生物）实验场！是龙城科技进行那些疯狂“基因适应性”实验的巢穴！
高石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恐惧和恶心的呜咽，身体抖得像筛糠。我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眼前的景象，比任何掠夺者、任何蚀骨者都要让人胆寒！这是彻头彻尾的、源自文明的疯狂！
难怪那个囚徒说这里是“地狱”，说“医生”和“屠夫”在“制造怪物”！
我的目光惊恐地扫过这片如同噩梦般的“培养区”。在区域的尽头，有一排看起来更高级、连接着更多复杂仪器的密封舱。
其中一个密封舱的观察窗内，似乎有个人形的轮廓躺在里面，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线。
而就在那个密封舱旁边，控制台的屏幕竟然是亮着的！虽然大部分数据滚动飞快看不清楚，但屏幕顶端一行醒目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进了我的眼睛：
**【项目：曙光 - 变体4X - 稳定性监测中】**
曙光计划！变体4X！
这就是高石感染的病毒来源？！
龙城科技不仅在做融合实验，还在研制生物武器？！
就在我因为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剧震时，高石突然用尽全力，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几乎掐进我肉里，他用一种极度惊恐、几乎变调的气声，指向培养区侧面一个阴暗的角落：
“凌……凌玥！看……看那里！有……有个人……站着！他在看我们！”
我猛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那个靠近岩壁的、光线昏暗的角落里，阴影笼罩下，确实静静地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
他穿着一种类似防护服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服装，脸上似乎戴着面罩，看不清面容。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面朝我们的方向。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这里的“医生”或“屠夫”吗？他发现了我们？！
一股寒意从头顶瞬间蔓延到脚底！我们就像两个不小心闯进屠宰场后厨的待宰羔羊，而屠夫，已经手持尖刀，在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我们了！
那个人影，缓缓地……抬起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