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放弃相对“安全”的撤离路线,主动深入虎穴,通过这条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的废弃通道,直奔“腐爪巢穴”!
高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被司徒戾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看着屏幕上那条幽深的、代表未知风险的线路,又想到我爸可能就在那个所谓的“巢穴”里,每一秒都可能面临不测。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但一股更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冲动在胸腔里燃烧。
“敢!”这个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我嘴里蹦了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司徒戾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赞许的光(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但很快又被嘲讽覆盖。“很好。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迅速在操作台上操作了几下,似乎删除了什么记录,然后从一堆废弃物里找出两件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沾满油污的旧工装扔给我们。“换上,多少能遮掩点气味。”
我们又从设备间找了些可能用得上的零碎——一捆粗糙的绳索,几根能量所剩无几的荧光棒,还有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钳,虽然笨重,但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准备妥当,司徒戾拉开设备间的门,警惕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然后示意我们跟上。他带着我们绕开那片令人作呕的培养区,钻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布满蒸汽管道和滴漏冷凝水的后勤通道。
通道里异常闷热,机器的嗡鸣声震耳欲聋。我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地面上。
司徒戾对这里似乎轻车熟路,总能避开一些明显的监控探头(虽然大部分似乎已经失效)和巡逻路线。
终于,在通道的尽头,我们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铁门,门上用褪色的油漆写着
【维护通道 - 危险 - 禁止入内】 。
门锁早已损坏,只用一根粗铁棍别着。
“就是这儿了。”司徒戾停下脚步,示意我和高石一起用力搬开那根铁棍。
铁门被我们艰难地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霉腐气的风从门后吹了出来,让人汗毛倒竖。
门后是一片深邃的、完全未知的黑暗。
司徒戾率先侧身钻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高石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我站在门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条充满诡异绿光和机器轰鸣的通道,然后深吸一口那污浊冰冷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管钳,埋头钻进了门后的黑暗里。
就在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即将隔绝最后一丝光线的瞬间——
我似乎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也许是来自我们刚才经过的培养区方向,传来了一声极其短暂、却异常尖锐凄厉的……惨叫?
像是某个生命在承受极致痛苦时发出的最后声音。
是那个给我们指路的囚徒吗?
我的心猛地一缩。
铁门彻底关闭。
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包裹了我们。只有前方司徒戾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和高石压抑的喘息,指引着方向。
这条废弃的维护通道,会将我们引向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黑暗。
不是那种闭上眼睛的黑,是那种能把你骨头缝儿都浸透的、沉甸甸、粘糊糊的黑。
废弃的维护通道里,空气像是几百年没流动过,带着一股呛人的铁锈味、陈年灰尘味。
还有一种更深层的、泥土和某种东西缓慢腐烂混合在一起的阴湿气息,吸进肺里都带着冰碴子。
每往前挪一步,脚下不是踩到松动的碎石发出哗啦声,就是陷进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淤泥里,发出噗呲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高石手里那根能量快耗尽的荧光棒,光线微弱得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反而把周围更深邃的黑暗衬得更加狰狞,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扑出来。
司徒戾走在最前面,他的脚步几乎听不见,像个真正的幽灵。
只有偶尔他停下时,破旧风衣摩擦的细微声响,才提醒我们他的存在。
他不需要光,似乎对这绝对的黑暗早已习以为常,那双非人的眼睛在黑暗里恐怕比我们看得更清楚。
“跟紧点,掉队了可没人回来找。”他沙哑的声音从前面的黑暗里飘过来,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却比任何威胁都让人心头发紧。
我和高石不敢怠慢,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侧身挤过坍塌的岩石,有时又要弯腰钻过低垂的、冰冷刺骨的管道。
未知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我们的心脏。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没法准确估算时间),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地面也相对平整了。
但空气中的异味却更加复杂了,除了之前的铁锈和霉腐,隐隐约约,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还有一股类似臭氧的、微弱的刺鼻气味。
高石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显然也闻到了。“司……司徒先生……这味道……”
司徒戾停下脚步,抬手示意我们安静。他像一尊石像般立在黑暗中,侧耳倾听着什么。
通道里只剩下我们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名滴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沉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看来,这条‘近路’,也不太平。”
他接过高石手里的荧光棒,微弱的光线向前扫去。
光线所及之处,我们看到通道的墙壁和地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非自然的痕迹——
不是岁月侵蚀,而是激烈的打斗留下的。
——深深的爪痕(绝非人类所能留下)、飞溅状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污渍、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几枚扭曲变形的步枪弹壳。
秩序团的弹壳。
和之前在哨塔外看到的一样。
这里也发生过战斗!而且异常惨烈!
“是……是我们的人……”高石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认出了弹壳的制式。
司徒戾没说话,举着荧光棒继续往前照。又走了几步,光线边缘,隐约照出了靠在墙边的、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