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音洞的热闹随着归墟印的消散而归于平静，南海境的风裹挟着潮湿的咸腥气，卷过客栈窗棂时发出细微的呜咽。

清晨时分，苏幕坐于案前看着新的消息。

临海的窗户突然被丢进一枚小贝壳，他看了一眼，动都没动。

寂静了一会儿后，又接连扔了好几个进来，明显展示了始作俑者的气急败坏。

“你最好给我收拾干净。”苏幕头也不抬地对着空气说道。

凌落拎着两坛酒从窗户跳进来，鲛纱长袍在阳光下泛着流水般的波纹。他反手关窗，将其中一坛抛给苏幕，嘴里抱怨道：“真是够不解风情的，难道你不应该好奇是不是哪个佳人在邀你私会吗？”

苏幕没理会他随时开屏的信念。接住酒坛，拍开泥封，浓烈的酒香顿时盈满房间：“碧海潮生？你偷了江阁主的藏酒？”

陪着江轩玩的那天，他听见玄渊阁的人说要准备阁主回来的宴席，管事说一定要准备一坛珍藏的碧海潮生。

“瞎说。”凌落大咧咧地坐在矮榻上，“小爷我要喝酒还用偷别人的？”

两人就着明媚的日光对饮，酒过三巡，凌落忽然道：“归墟印我已经收好了，用幻海潮歌做了九重禁制，没人能发现。凌霜就算查到是我动的手脚也无可奈何。苏黎和北修让我带话说，他们昨天在潮音洞附近发现了什么特殊的灵植，要去看看，晚一点回来。”

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苏幕：“你这边，日后去了六合学院，免不了还要见到蓝玉烟，想好怎么应付了吗？”

“她拿走的那东西足够六合台研究一阵子。”苏幕转动着酒碗，“我说过这东西对蓝玉烟的吸引力比归墟印大多了，这不是忽悠你的。而且，相对于我，有北修在，我藏到离开六合学院时都没问题的。”

凌落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推过去：“潮音洞的后续。云沧居然真的在潮音洞有发现，海月幻境的灵技归云汐宫了。江怒涛对外宣称梵音重伤闭关，实则暗中排查内奸。至于蓝玉烟...”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还没有她准确的消息，但是也不用废那个功夫，除了六合学院，她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苏幕接过玉简看了看：“凌霜那边？”

“重伤未愈，云浅贴身伺候，照顾的无微不至。”凌落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好奇查了一下，还真是没想到，那小姑娘跟凌霜之间...”

苏幕抬眼看他，“你家的事就别跟我说了，我不好奇。”

“无趣。”凌落撇撇嘴，“我也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结局能配得上他俩这一路的阴谋算计。”

窗外海浪声阵阵，苏幕沉默片刻：“回去之后务必小心。凌霜若是看到夺位无望，可能会联合云汐宫发难。”

“求之不得。”凌落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他不抢，就凭他那身血脉，这位置早晚都是他的。他只要动手抢，局面就会乱，水就会浑。对我来说，浑水才好摸鱼。”他忽然凑近，鲛人特有的幽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别研究我了，你那小未婚妻今日怎么不在？”

“她在龙血森林跟一条化形的赤焰蛇签了灵契，那蛇叫灼夭。最近我们忙着潮音洞的事没空管她，菱歌说走之前带她逛逛。”苏幕面不改色地推开他的脸，“顺便帮我去找海心莲，好给江轩调理身体。”

凌落挑眉：“人形灵兽？封少主好机缘啊，这都能碰见。还有，你可真是大方，连海心莲都舍得给。”

“各取所需。”苏幕轻声道，“玄渊阁的战船我很感兴趣，留点好处，以后也好再相见。”

海风穿堂而过，凌落忽然抛过来一个绣着浪纹的储物袋：“给你了，别嫌弃。”

苏幕接住储物袋，神识一扫，眉梢微动。

里面堆的千年雪参、火灵芝、玄冰铁......甚至还有几块罕见的星纹砂，正是制作高阶符咒的顶级材料。

可是这些都没有角落处静静躺着那几枚玉山果更吸引苏幕的视线。

“玉山果？”苏幕取出其中一枚，笑着问，“你居然还留着这个。”

凌落晃着酒坛，目光落在窗外海面上：“当年在西北域种的树，后来我走之后就带回北海境了。”他语气随意，“果子没灵力，喂猫都不吃，就给你当零嘴吧。”

苏幕捏着果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玉山树结果不易，而且区别于灵力饱满适合入药的玉山花，果实没有一点灵力。

他体质特殊，沾不得半点灵气。

凌落当年辛苦寻来一棵种在西北域的拍卖行，没想到，他离开后居然把这树都带走了。

“多谢。”他将果子收回储物袋，语气如常，“画符正好缺星纹砂。”

“少来。”凌落嗤笑，“那些破烂哪比得上归墟印，他忽然又抛来一物，这个收好。”

那是一枚碧玉令牌，正面雕着片落叶，背面刻‘凌’字。苏幕翻转令牌，发现边缘还刻着细小的鲛人文字—“见令如晤”。

“两域四境所有带落叶标志的拍卖行都是我的。”凌落漫不经心地解释，“缺什么直接找管事，一应要求，全部满足。”

苏幕握紧令牌，突然道：“凌霜若发现你暗中经营这些......”

“他发现不了。”凌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面上那些掌柜都是凌家旁支，实际上嘛......”他指尖凝出一滴水珠，在空中化作一片落叶形状的符文，“认符不认人。”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凌落起身走到窗前：“那个叫紫鳞的小孩我带走了。还有，我新买的花船要启航。”

他回头看向苏幕，难得正经道，“保重”

“你也是。”苏幕举起酒坛，“保重”

凌落大笑，纵身跃出窗外。他的身影如游鱼般划过，最终消失在茫茫海雾中。苏幕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午后，封菱歌带着灼夭和小凤凰回来时，他休息了一会儿刚起来。

“凌落走了？”封菱歌帮苏幕系好眼纱，顺手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北修说他在拍卖行给你留了东西。”

苏幕将落叶令牌挂塞到她手里：“以后缺什么就去带落叶标志的拍卖行拿。都是他的，不要白不要。”

封菱歌挑眉：“他倒是大方。”

“抵债罢了。”苏幕笑着牵起她的手，“一会儿你还出去吗？”

封菱歌摇摇头，“不了，我让灼夭和小凤凰自己出去玩。阿黎和北修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她说着话慢慢靠近他，

“所以小美人，今天只有我和你哦。”

苏幕配合着露出良家女子被猥琐大叔盯上时的惊恐，“小生一定好好服侍，还请封少主垂怜。”

“晚了！”封菱歌嘴角扬起邪恶的笑，拉着他的衣带步步紧逼，“小美人费尽心机勾引本少主至此，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今日，本少主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苏幕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昨晚我就想问你，你这都是从哪学的？嗯？”

他说这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北修给了我几个话本，让我试试。”

封菱歌一脸乖巧地出卖了北修。

远在海中小岛的北修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苏幕低头笑了一下，嘴里嘟囔着，“就会教人不学好。”

“你不喜欢？”以封菱歌的耳力自然是听到了，强行捧起他的脸，语气里是不易察觉的挑衅。

“昨晚那场烟花，我还以为你开窍了呢。”

苏幕的脸瞬间气血上涌，回想起来耳朵都是红的，“我哪知道你还有下一步...”

“哼！”封凌歌发泄一般揉捏着他的脸，“居然迷晕我！我烟花都没看完！说吧，怎么补偿我？”

苏幕被她捏着脸说不出来话，封菱歌给了选项，“做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你选一个吧。”

她说着放开他的脸，抱着胳膊的样子像那只小凤凰一样。

“那就做...”

没等苏幕说完，封菱歌一个眼刀过去，苏幕配合地改了口，“必须以身相许，怎么许都行！”

封菱歌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了，“行吧，等成亲那天，我看你还能怎么躲。”

苏幕很是无奈，“比起你，我居然更像个姑娘，这对劲吗？”

封菱歌抬手拍了拍他的额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眼中仿佛在说，‘不然呢？’

“行吧，封少主威武。”苏幕叹了口气揽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谁让我放不下你呢。”

少女回抱住他的腰，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是啊，谁让我非要把你放在心上呢。”

她用手指卷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玩，窗外的日光斜斜地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

就在这静谧温存的时刻

“砰！”

房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推开，江怒涛洪亮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北絮！老子带轩儿来——”

话音戛然而止。

江怒涛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怀里抱着的江轩好奇地探出脑袋。梵音跟在后面，素来清冷的面容罕见地浮现一丝错愕。

封菱歌的反应快得惊人。她一把将苏幕护在身后，指尖朱雀火‘轰’地窜起，赤红火焰如怒龙般直扑江怒涛面门！

“封家丫头你——嗷！”

江怒涛仓促侧头，火焰堪堪擦过他的眉毛，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焦糊味。

梵音默默抬手，一道水幕隔在双方之间：“封少主，误会。”

封菱歌冷着脸收回火焰，耳尖却微微发红。苏幕从她身后出来，轻咳一声：“江阁主，下次敲门如何？”

江怒涛摸了摸烧焦的眉毛，看了看苏幕，猛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北絮。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年轻人嘛，老子懂！”他大步走进来，把江轩往桌上一放，指着苏幕说，“轩儿，这就是救你的北絮哥哥和封姐姐，叫人。”

江轩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从桌子上蹦下来，先看向封菱歌，有模有样的喊了一声：“封家姐姐好！”又转向苏幕，“多谢北絮哥哥为我解咒。”

吐字清晰，眼神灵动清明，哪还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封菱歌神色稍霁，伸手摸了摸江轩的脑袋。小男孩立刻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这个给姐姐吃！”

“哟，小鬼挺会啊。”北修的声音从窗口传来，他拎着个布袋翻进来，身后跟着满脸兴奋的苏黎，“比某些老家伙有眼色多了。”

江怒涛瞪眼：“你说谁老？”

“谁接话就说谁。”北修把布袋往桌上一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又问，“你们来干嘛的？”

江怒涛没回答，而是盯着苏幕的眼纱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问了一句，“眼睛是怎么了？”

“多谢江阁主挂怀，只是有些异于常人，挡一下避免麻烦而已。”

江怒涛观他行动自如，不像没有视线的样子，就没再多问。

他摸着光秃秃的眉骨，开门见山：“北絮，老子直说了。轩儿的咒解了，玄渊阁欠你个人情。”他推过一张海图，“玄渊阁在北海境的三处暗港，随时可用。”

苏幕扫了眼海图，指尖在某个标记上顿了顿：“凌家祠堂后山的密道？”

“凌霜那小子每半月去一次。”江怒涛狞笑，“据说是祭拜祖先，呵，骗鬼呢！”

梵音突然开口：“封少主”，他取出一枚冰蓝色鳞片，“此物可避水中灵兽之毒，或许用得上。”

封菱歌挑眉：“七级鲛人的护心鳞？梵音大人好大的手笔。”

“报恩罢了。”梵音淡淡道，“若非诸位，少阁主还不知道要被这咒折磨到何时。”

他的话语中有感慨，也有心疼。

江轩本来端端正正坐着，闻言抬头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傅，轩儿没事了，以后不会再让师傅担心了。”

梵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江轩眯着眼睛，小脸上都是纯粹的开心。

“江阁主如果只是来送这些东西，可以回去了。”封菱歌怎么看江怒涛怎么生气，一点不客气地撵人走。

“别介啊！”江怒涛摸摸眉毛反驳，“再商量商量。”

众人商定细节时，江轩悄悄蹭到苏幕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

苏幕低头：“怎么了？”

“这个给你。”小男孩犹豫了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海豚，质地细腻，泛着珍珠的光泽。

苏幕怔了怔，接过来轻声道：“这是珍珠？”

“是！”江轩眼睛亮起来，“哥哥好厉害，这是七彩珠做的，我最喜欢了。”

苏幕将小海豚握在手里，笑着问，“那你舍得给我吗？”

江轩没有犹豫地点点头，“舍得，而且，我觉得哥哥会喜欢的。”

他说得一脸认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能再正确了。

他觉得苏幕给他折海豚，是因为苏幕自己喜欢。孩子不知道的是，那只是为了在那个特定的时候讨好他这个玄渊阁少主而已。

而苏幕并不打算让他知道这其中的算计，欣然将小海豚收起，握住江轩的手郑重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封菱歌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闻言弯腰捏了捏江轩的脸蛋：“小家伙，我的呢？”

“我...我忘了”许是没想到封菱歌会计较这个，江轩的小脸如遭雷劈，“封姐姐跟我回家去吧，我有个小宝库，你喜欢什么都送给你。”

封菱歌被他逗得捂嘴笑，小家伙愈发纠结，还是苏幕拍拍他的脑袋，“她开玩笑的，别介意。”

江怒涛拎起儿子后领：“臭小子，这胳膊肘往外拐啊？”他冲苏幕等人摆摆手，“走了！”

“啊！姐姐再见！”

一行人风风火火离开后，封菱歌看看苏幕，轻哼一声：“人家这么小都知道送礼物要投其所好。”

苏幕失笑，正要反驳，窗外突然飞进一只传讯纸鹤。苏幕接住一看。

“蓝玉烟回到六合学院了。”

          PS：没人告诉我新赛季这么难上分啊？是因为小学生放假了吗？？作业留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