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过老大学宿舍吗？就是那种墙皮掉渣、上下铺铁架床“吱呀”响时能看见锈屑往下掉、阳台对着阴暗天井的老宿舍。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上铺室友的翻身声震得床板颤、隔壁宿舍的说话声像从墙缝里钻进来，要是住下铺，总忍不住摸后背——怕床板后面藏着什么，怕夜里翻身时，有东西隔着床板，跟你背靠背。
今天要讲的这个事儿，是我闺蜜小琪去年考研时说的。她为了离自习室近，租了所老大学的校外宿舍楼，三层，6人间改的4人间，剩下两个床位堆着落灰的旧行李。她的床位在进门右手边的下铺，上铺空着，铁架上挂着半块褪色的粉色床帘，是前租客留下的，帘边还缝着个小小的兔子布偶，耳朵都磨秃了。宿管阿姨送她进来时，手在床架上摸了摸，皱着眉说：“上铺别随便堆重东西，十年前住这儿的姑娘，就爱在上铺堆书，走得急，好多东西没带走，连……连常用的发绳都落这儿了。”小琪当时没在意，只觉得上铺空着正好，能放自己的考研资料，还把兔子布偶拽了拽，让它对着自己的枕头。
搬进去头一周，一切都好好的。老宿舍很安静，室友们要么早出晚归泡自习室，要么在宿舍赶论文到深夜，小琪每天学到十点回宿舍，洗漱完躺进下铺，累得沾枕头就睡。直到第八天夜里，她被一阵“吱呀——咔嗒”声弄醒——不是室友翻身的动静，是上铺的床板在响，像有人踩着梯子上来，每踩一步，床板就“吱呀”一声，坐下时，床板螺丝还跟着“咔嗒”响，节奏慢得让人心里发紧。
小琪迷迷糊糊抬头看，上铺黑糊糊的，粉色床帘垂下来，挡住了里面的东西，只有兔子布偶的影子映在帘上，像个小小的黑块。“谁啊？”她轻声问，室友们的呼吸声都很均匀，没人应。她以为是风吹的，翻个身想继续睡，可刚把后背贴在床板上，突然觉得有股硬邦邦的压力压下来——不是床板本身的沉，是像有人趴在上铺，背对着她，把肩膀抵在了床板上，她甚至能摸到床板下有个浅浅的凸起，轮廓像人的肩胛骨，还带着点凉，像隔着床板贴到了冰。
“别闹了，我明天还要早起自习。”小琪以为是室友恶作剧，没好气地拍了下床板。可压力没消失，反而更重了点，耳边还传来“沙沙”的声，像有人把脸贴在床板上说话，声音细得像发丝蹭耳朵：“小琪……背靠背……”
她猛地坐起来，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上铺照——粉色床帘纹丝不动，掀开帘角看，上铺空空的，只有她堆的考研资料摆得整整齐齐，床板上积着层薄灰，没一点有人踩过的痕迹。可刚才的压力和声音，又真实得让她后颈发毛——她摸了摸刚才贴床板的后背，衣服上居然沾了根黑色的长发，不是她的，她染了浅棕色，也不是室友的，室友都是短发。
从那天起，怪事就像粘在了下铺，甩都甩不掉。
每天夜里十点半，小琪刚躺下，上铺的床板准会“吱呀”响，像有人准时上来；她把考研资料挪到桌子上，上铺空着，可夜里还是能感觉到后背有“人”抵着，有时候还能摸到床板上有轻微的震动，像有人在上铺用手指敲床板，节奏是“哒、哒、哒”，敲三下停一下，像在等她回应。有次她故意把手贴在床板上，居然摸到敲床板的“东西”——软乎乎的，像人的指尖，碰一下就缩回去，留下点凉意，像冰化在皮肤上。
更吓人的是那天凌晨。小琪做噩梦醒了，睁眼就看见上铺的粉色床帘在动，不是风吹的，是有人在里面“掀”——帘角被轻轻撩起来，露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缝隙。她赶紧用手电筒照过去，缝隙里没别的，只有床板上放着个红色塑料发绳，上面缠着几根黑长发，发绳中间还夹着片干了的花瓣，是樱花的，她上周在自习室门口见过，早该落完了。
小琪踩着梯子爬上去拿发绳，指尖刚碰到，突然觉得一股凉气顺着手指窜到胳膊肘，像握了块冰。再看，发绳还在，可床板上的灰，居然被扫出了个小小的“背”字，像用手指画的，笔画末尾还带着点湿，像刚哭过的眼泪没干。她把发绳放在枕头边，第二天想问问室友，可室友们都说没见过，宿管阿姨更是摇头：“这发绳……跟十年前那姑娘丢的一模一样，她当时总用这种红绳扎头发，发绳上还爱缠樱花花瓣。”
当天晚上，更怪的事来了——枕头边的发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本旧笔记本，封面是粉色的，跟床帘一个颜色，边角磨破了，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个名字：“阿瑶”。小琪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很娟秀，记的全是“小琪”的事：“今天和小琪去食堂吃糖醋排骨，她把酸的都夹给我，说我爱吃酸”“小琪把我借她的考研笔记弄丢了，我跟她吵架了，其实我不该生气，笔记还能再写”“小琪够不到上铺的书，明天我帮她拿，她怕高，总踩不稳梯子”，一页一页翻下去，全是“小琪”，直到最后一页，只写了半句话：“小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后面的字被泪水晕成了淡粉色，看不清。
小琪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高中时真的有个好朋友叫阿瑶，住上下铺，阿瑶总帮她拿上铺的东西，她怕高，也总因为她丢三落四吵架。后来高三那年，她爸妈要搬去外地，她没跟阿瑶说就转学了，断了联系。可阿瑶怎么会住过这宿舍？这本笔记本，又怎么会出现在她枕头边？
她拿着笔记本去找宿管阿姨，阿姨看了封面的粉色和兔子图案，笔记本角落也画了个小兔子，手都抖了：“这姑娘就是阿瑶！十年前住你这铺，上铺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叫小琪。有天晚上，她朋友说考研笔记落在上铺，阿瑶怕她踩梯子摔着，就帮她去拿，结果自己踩空了，头磕在床架的铁角上，没救过来……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本笔记，封面上就画着这个兔子。”
小琪的手开始抖，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她终于想起来，当年她弄丢的，就是阿瑶的考研笔记；阿瑶帮“小琪”拿的，也是那本笔记；而她自己，当年没跟阿瑶说再见，成了阿瑶一辈子的遗憾。
那天晚上，小琪把笔记本放在上铺，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板说：“阿瑶，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弄丢你的笔记，不该不告而别。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还在等我跟你说这句话？”
说完，上铺的床板轻轻“吱呀”响了一下，像有人点头。粉色床帘慢慢掀开，露出个模糊的影子——坐在上铺，背对着她，头发很长，垂在背后，跟笔记本里写的“阿瑶总留长发”一模一样。小琪能感觉到后背的压力又回来了，这次不凉，是暖的，像以前她们住上下铺时，阿瑶坐在上铺，她坐在下铺，背靠着背分享零食的温度。
“阿瑶，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小琪轻声说。
影子没回头，却轻轻敲了三下床板——“哒、哒、哒”，是之前的节奏，这次像在说“是、是、是”。小琪抬头看，影子慢慢消失了，床板上的笔记本还在，最后一页被泪水晕开的半句话，居然慢慢显了出来，补全成：“小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我只是想帮你拿笔记。”
那天夜里，小琪睡得很安稳，没有床板的响声，没有后背的压力。第二天早上，上铺的笔记本不见了，床板上的灰被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个小小的“心”形，旁边画着两个背靠背的小人，像她和阿瑶高中时在课本上画的那样。
从那之后，小琪再也没遇到过怪事。她把阿瑶的笔记本找了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的书包里，每天去自习室都带着，学到累了，就靠在椅子上，感觉后背有股暖暖的温度，像有人背对着她，陪着她。有次她在笔记本里发现了张旧照片：她和阿瑶坐在高中宿舍的上下铺，背靠着背，阿瑶手里拿着个红色发绳，她手里拿着块糖醋排骨，笑得眼睛都弯了。照片背面写着句话，是阿瑶的字迹：“好朋友，背靠背，就算分开，也永远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