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杏嵂的大脑在母亲那句“非法传销还是邪教”的暴击下直接蓝屏，只剩下嗡嗡的白噪音。她张着嘴，视线慌乱地从母亲铁青的脸，滑向那罐罪恶的鱼子酱，再瞟向身后那面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一切的霉墙，最后落回地上那堆寒酸的“赛博求生”装备。
就在这窒息般的寂静即将被母亲更猛烈的炮火撕裂时——
“叮咚——”
门铃又响了。
这一次，清脆得如同天堂的福音，又如同地狱的丧钟。
卜杏嵂和母亲同时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谁啊？！”母亲没好气地吼道，显然对外人打断这场家庭审判极为不满。
卜杏嵂心脏狂跳，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她。这个时间点，还能有谁？查水表的都没这么勤快！她战战兢兢地再次凑近猫眼——
门外，站着衣着得体、表情略带一丝拘谨和探究的John。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精致的甜品盒。
卜杏嵂瞬间感觉血液都凉了。John？！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谁？！”母亲压着声音再次质问，眼神锐利如刀。
“是……是合作方……John……”卜杏嵂声音发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就是……那个……鱼子酱……”
母亲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加感叹号：“合作方？找到家里来？！还提着东西？卜杏嵂你到底在外面搞什么名堂？！”她一把拉开似乎想装死不开门的女儿，带着一种“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的气势，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的John显然没料到开门的是一位面色不善、气场强大的中年女性，愣了一下，迅速挂上礼貌的商业微笑：“您好，请问卜杏嵂小姐……”
他的目光越过母亲，看到了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行军床、防潮垫、散落的物资，以及那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的霉墙。他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震惊，仿佛误入了某个后现代艺术展览的灾难片区。
母亲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语气不善：“你就是那个合作方？叫什么John？就是你让她买那罐金子一样的鱼子酱的？”
John被这直白的兴师问罪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内面如死灰的卜杏嵂，才谨慎回答：“是的，阿姨您好。关于鱼子酱，那其实是一场误……”
“误什么误！”母亲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你看看！你看看这地方！是人住的吗？墙都发霉发成这样了！床都没一张像样的！她穷得都快睡桥洞了！你们合作就合作，让她买那么贵的东西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John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轰得节节败退，脸上的商业微笑彻底挂不住了，只剩下尴尬和无比的茫然。他再次看向卜杏嵂，眼神里充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强烈疑问。
卜杏嵂恨不得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和那罐鱼子酱一起埋了。她试图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样！John先生是来谈正事的！鱼子酱是……”
“正事？正事谈到家里来了？还挑周末一大早？”母亲显然不信，怀疑的目光在John和卜杏嵂之间来回扫射，“我看他就是那个什么约翰叔叔的侄子吧？你是不是跟人家说什么花言巧语了？让人家以为你多阔气，结果呢？结果就住这种地方？！”
“阿姨，您真的误会了……”John试图插话，额角似乎有汗沁出。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了？事实摆在眼前！”母亲指着那霉墙，指着地铺，痛心疾首，“小John啊，阿姨不是针对你！但你看这情况！她连自己都养活不好，还能跟你合作什么大项目？你们是不是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骗人的？”
就在这时，卜杏嵂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江临的消息毫不留情地弹了出来，甚至因为之前的未读而连续蹦出好几条：
江临：突发分析：根据门口音频捕捉（你手机麦克风权限没关）及声纹比对，确认访客为John。
江临：当前场景危险系数评级：SSS。
江临：建议立即启动B计划：声称正在进行“极端环境下的用户体验测试”，霉墙是仿生艺术装置，地铺是沉浸式体验区。
江临：或者，直接承认经济危机，利用对方绅士风度搏取同情分，但需承担合作可能终止的风险。
江临：最新推算：你母亲将‘合作’误解为‘相亲’并怀疑其合法性的概率高达94.7%。
江临：需要我远程播放一段‘甲醛检测超标’警报音效制造混乱助你脱身吗？
这些消息，在安静而紧张的氛围中，屏幕的光亮和滚动的内容显得格外刺眼。
John的位置恰好能瞥到一点闪烁的屏幕，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直觉告诉他情况更加复杂了。
母亲的眼光何等锐利，自然也注意到了手机亮起和卜杏嵂瞬间煞白的脸色，疑心更重：“谁？！又是谁？！是不是你们那个什么组织的同伙？！给你出主意了？！”
卜杏嵂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社死的珠穆朗玛峰顶端，寒风凛冽，四下皆空。她看着满脸狐疑愤怒的母亲，看着一脸懵逼、世界观受到冲击的John，看着地上江临提供的“求生装备”，看着那罐引发一切危机的鱼子酱，还有身后那片不断扩张的霉墙……
她闭上了眼睛。
毁灭吧，赶紧的。
然而，就在这彻底崩坏的瞬间——
John似乎终于从极度的混乱中理出了一丝头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打断了母亲的质问：“阿姨。”
他看向卜杏嵂的母亲，眼神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敬意：“我想，我可能有点理解……卜小姐的创作了。”
母亲：“？？？”
卜杏嵂：“？？？”（猛地睁眼）
John的目光再次扫过那面霉墙，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极致的窘迫与环境压迫感……与追求极致味觉体验和符号价值的强烈反差……甚至不惜置身于这种……这种极具冲击力的环境下，去思考价值的本质……”
他仿佛顿悟了一般，看向卜杏嵂，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卜小姐，您为了那个‘价值衡量与绝处逢生’的慈善周边概念，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进行如此……深刻的身心体验。甚至引发了家人的担忧……我实在……深感敬佩。”
他又转向依旧处于迷惑状态的母亲，非常认真地说：“阿姨，您女儿是一位真正的、富有献身精神的创作者。这绝非什么非法活动。这……这是一种艺术！”
母亲被这番完全超出她理解范围的“艺术论”彻底搞懵了，张着嘴，一时竟忘了反驳。
卜杏嵂目瞪口呆地看着John，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位兄弟的脑补能力和自我攻略水平……简直是SSR级别的！
而她的手机，在此刻，又顽强地亮起了一条来自江临的新消息：
江临：。。。
江临：目标人物John启动【自我攻略·顶级理解】技能。
江临：危机暂时解除。但建议你顺势承认自己是在进行‘行为艺术’，除非你想解释为什么你的‘合作方’会觉得住霉菌房很有‘艺术性’。
江临：另外，你母亲的心率正在飙升，推测正在尝试理解‘艺术’与‘发霉’之间的辩证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