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炎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越过逸尘,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君临天身上,“你师父君临天养你成人、授你武艺,一步步托着你走到今天。这高堂之位,除了君先生,谁也担不起。”
君临天刚好听见后半句,连忙摆手:“姬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
“师父。”
逸尘转过身,打断他的话,眼神里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执拗,“您若今日不肯坐这位置,这茶,我便不敬了;这礼,我便不成了。”
周围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魔尊打趣道:“君先生,您的徒弟都把话说这份上了,您再推托,可就寒了孩子的心了。”
君临天看着逸尘眼底的认真,又看了看清念璃温和的笑意,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只是耳根悄悄泛起红意。
逸尘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半扶半请地将他引向高台:“师父,这边请。”
高台上,女帝早已端坐左侧,见君临天被逸尘扶着上来,眼中漾起温润的笑意:“君兄,没想到堂堂剑圣倒是被这孩子治得服服帖帖。”
君临天尴尬的笑了笑,在右侧的太师椅上坐下,手指下意识绞着腰间玉佩,竟有些坐立难安——他这辈子闯过刀山火海,斗过魔尊斩过魔君,却在这满殿的目光里,生出几分少年般的局促。
“请帝女、帝婿为高堂敬茶——”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这片刻的温情轻轻托住。
逸尘与清念璃双双跪下,侍从奉上的茶盏里,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高台上两道身影,一道是母仪天下的女帝,一道是半生漂泊的剑客,却在这一刻,因眼前这对新人,共享着一份“长辈”的荣光。
“母亲,请用茶。”
逸尘率先端起一杯递给女帝。
女帝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眼底闪过欣慰,喝了一口,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便是一对写着永结同心的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巧。
“这对玉佩名为比目同心,愿你们此后同心同德,岁岁不离。”
清念璃接过玉佩,与逸尘相视一笑,双双谢过。
轮到清念璃敬茶,她端着茶盏走到君临天面前,声音温婉:“师父,请用茶。”
君临天接过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指尖的薄茧蹭过杯沿,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备,慌忙在身上摸来摸去。
君临天脸上难得露出窘迫,手指在腰间摸索时,触到一块温润的物件——那是枚玄铁镶玉的旧玉佩,边缘已被磨得光滑。
“我……”
他捏着玉佩,声音有些发涩,“为师逍遥惯了,四海为家,向来身无长物。这枚玉佩,是我年轻时闯荡江湖,一位老友所赠。”
他指尖摩挲着那枚玉佩,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当年我们约定,谁先扬名天下,就用这枚玉佩的另一半相认,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他将玉佩塞进清念璃手中,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佩传过来:“这物件不值什么钱,但跟着我斩过妖、除过魔,也算沾了些正气。你戴着,往后若遇凶险,或许能帮你挡一挡。”
清念璃握着微凉的玉佩,指尖触到那磨平的边缘,轻声道:“多谢师父。”
君临天却像是还不满足,又在身上翻了翻,最终只摸出个装着伤药的小瓷瓶,顿时更显局促。他望着清念璃澄澈的眼睛,忽然伸出手,轻轻抚在她的头顶。
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涌入,清念璃只觉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剑影,有月下练剑的执着,有生死相搏的狠戾,有面对强敌的顿悟,甚至有当年教逸尘练剑时,“剑要稳,心要净”的低叹。
那是君临天毕生的剑法感悟,从最基础的挥剑式,到“向天借剑”的奥义,毫无保留地铺展在她眼前。
灵力尚未完全散去,君临天忽然掌心一沉,一股远比刚才更磅礴的气息从他丹田涌出,顺着抚在清念璃头顶的手,如温润的溪流般注入她的经脉。
清念璃只觉浑身经脉像是被温水浸泡,原本凝滞的修为壁垒竟在这股力量的推助下,发出“咔嚓”轻响——那是突破的征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君临天的灵力里不仅带着精纯的仙元,更藏着他大半辈子积攒的根基,像是把自己的“根本”,生生分了一截给她。
“师父,您这是……”清念璃想抬头阻止,却被君临天按住肩。
“别动。”
灵力流转的光芒越来越盛,清念璃的周身渐渐泛起太乙金仙特有的光晕。
当最后一缕灵力注入时,君临天猛地收回手,身形晃了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却对着她笑道:“好了,如今你已是太乙巅峰境了。”
他捏了捏掌心残留的灵力余温,语气里带着点遗憾,又藏着释然,“修炼这事儿,终究得自己悟。大罗境的道,是刻在骨血里的‘我’,旁人给不了,也替不得,所以为师……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别嫌轻。”
清念璃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再看看君临天泛白的唇色,眼眶一热,屈膝便拜:“师父这份厚礼,重逾千金,念璃怎敢嫌弃?只是……只是折损您的根基,我心中难安。”
君临天被她那句“心中难安”说得一愣,他顿了顿,望着台下的逸尘,又看向清念璃,眼神里是再直白不过的期许,“为师....希...希望.....你们俩往后好好的,少吵嘴,多帮衬....遇着坎儿了能搭手,别……别像我似的,一辈子孤孤单单就行。”
这话刚落,高台下炸开了锅。
“太乙巅峰?!这怎么可能!强提修为哪有一步到太乙巅峰的?多半是虚浮的镜花水月,用不了三个月就得跌回来!”
魔尊冷笑一声,声音穿透嘈杂:“你们这群蝼蚁懂个屁!这不是强提,是‘种道’!”
他指着清念璃周身凝而不散的光晕,“寻常提升是填沙子,君先生这是把自己的道基碾碎了,拌着仙元种进姑娘骨血里,你们看她身上的光,这是实打实的太乙巅峰,比靠丹药堆起来的扎实万倍!”
君临天转头瞪向逸尘“你小子,给我听好了?”
逸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瞪弄得一愣,连忙上前一步:“师父,我听着呢。”
“念璃是个好姑娘,你被两界追杀,人人喊你‘灾星’,就她不嫌弃你,跟着你闯刀山火海,这份情意,你得用一辈子护着。”
他忽然抬下巴指了指清念璃,对逸尘道:“我教你的那些剑法、心法,连藏着的破绽,刚才全教她了。”
这话一出,逸尘愣了。
“用不了半年,她准能把你的招式破得底朝天。往后你敢负她,不用旁人动手,她自己就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高台下哄堂大笑,女帝都忍不住摇头失笑。
逸尘望着清念璃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然明白,师父哪是说破绽,分明是怕他欺负人,特意给念璃递了根“尚方宝剑”。
他握紧清念璃的手,对着君临天拱手,语气掷地有声:“师父放心,此生绝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