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稍安。”
女帝端起面前的玉盏,目光扫过满殿宾客,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她望着并肩而立的逸尘与清念璃,眼底漾起温和的笑意:“今日这场定亲仪式,虽有波折,却也算圆满。两位孩子情投意合,又得诸位见证,从此便是我仙宫认定的帝婿。”
她将玉盏轻轻一扬,对着众人笑道:“仪式已毕,剩下的,便是寻常人家的热闹了。殿内备了琼浆佳肴,后院设了棋台茶席,诸位不必拘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想切磋的尽管找对手,想闲聊的自去寻同好,今日,无分仙魔,无论尊卑,只图个尽兴。”
话音刚落,殿外的仙乐再次响起,侍从们推着食盒鱼贯而入,热气腾腾的菜肴与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宾客们顿时松了口气,有人端起酒杯向高台上的新人遥遥一敬,有人拉着相熟的朋友往酒桌旁凑,还有些年轻修士已经在后院摆开了架势,要借着这喜气切磋几招。
喧闹中,两道身影并肩走进殿门,男子青衫玉冠,女子一袭水蓝,正是云九弦与水碧君。
两人手牵着手,见逸尘逸尘笑着捶了他一下:“师兄也来打趣我?”
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话锋一转,“说起来,大比之后我听师伯提过,师叔带着你去水家提亲了,看你们今日同来,想来是好事将近了吧?”
云九弦闻言,牵着水碧君的手紧了紧,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仍温和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水碧君,见她垂眸浅笑,才转回头对逸尘道,“今日是师弟的好日子,莫说这些扰了兴致。”
水碧君适时抬手,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清浅:“是啊,师弟的喜宴才是头等大事,我们的事往后再细说不迟。”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着的水纹,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却被笑意掩去。
逸尘见两人不愿多提,便知其中或许有缘由,也不再追问,转而目光扫过两人身后:“那师伯和师叔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云九弦这才松了口气,顺势接过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剑府离不开师尊坐镇,只能让我代为道贺。至于师伯……”他下意识朝殿外瞥了一眼。
逸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殿外,果然看见廊柱后躲着个胖胖的身影,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还攥着个酒葫芦,正是圆真。那身影见被发现,慌忙往柱子后缩了缩。
逸尘忍俊不禁,走上前一把将他拉了出来:“师伯,您躲这儿做什么?”
圆真胖乎乎的脸涨得通红,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来看看,不进去添麻烦。”
他眼神瞟向殿内的魔尊,又飞快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沮丧,“你看他们都是大罗,混元,甚至大圣,就我还是个太乙,修为如今还没你和念璃高,丢人脸……再说那老魔头也在,我怕忍不住动手,搅了你的好日子。”
“师伯这是什么话。”
逸尘拉着他往殿里走,“您是我师门长辈,今日这喜宴,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章余,“姐夫,快来帮我劝劝师伯,陪他喝几杯!”
章余闻言立刻笑着上前,半扶半拽地把圆真往酒桌那边引:“师尊,您就听咱们帝婿的吧。咱们喝酒聊天,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嫣凝,快过来帮忙!把咱师尊拉进去。”
姬嫣凝闻言走上前,对着圆真屈膝行礼,声音温婉:“嫣凝见过师尊。”
“哎哎,好孩子。”
圆真被这声“师尊”喊得眉开眼笑,刚才那点沮丧早抛到九霄云外,手里的酒葫芦都晃得更欢了。
章余搂着姬嫣凝的肩膀,对着圆真挤眉弄眼:“师尊,给您正式介绍下,这是您徒媳妇,姬嫣凝。往后您可得多疼疼,等弟子成亲了记得给个大红包哈。”
“你小子!”
章余半推半搡地把圆真往小辈席间引,正好撞见端着酒杯过来的冥渊,立刻笑道,“好友,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师尊圆真!当年在仙魔战场,一剑能劈断三座山,厉害着呢!”
圆真被他夸得老脸一红,假意瞪了他一眼:“少胡吹!”
嘴上这么说,腰杆却不自觉挺直了些。
冥渊连忙拱手行礼:“晚辈冥渊,见过圆真前辈。”
他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个空位,“前辈快请坐,正好给我们讲讲当年的故事,我们都爱听。”
圆真被这声“前辈”哄得舒坦,刚要坐下,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玄色身影走了过来——正是魔尊。
他手里端着酒杯,目光落在圆真身上,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圆真的胖脸瞬间绷紧,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剑,却被章余悄悄按住。
冥渊见状,赶紧起身行礼,“师尊。”
魔尊摆了摆手,目光仍落在圆真身上,举了举酒杯:“圆真兄,多年不见。”
圆真梗着脖子没吭声,手里的酒葫芦攥得死紧。
“当年仙魔大战,你我各为阵营,剑刃相向是本分。”
魔尊仰头饮尽杯中酒,声音沉了沉,“但今日是晚辈大喜之日,那些陈年旧怨,暂且搁一搁如何?”
他又倒了杯酒,递到圆真面前,“我敬你一杯,算给你师侄一个面子。”
殿内的气氛瞬间静了静,连远处的女帝都望了过来。
圆真望着那杯酒,又看了看身边章余期待的眼神,再想想逸尘刚才拉他进来时的笑脸,喉结动了动。
半晌,他猛地抢过魔尊手里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却梗着嗓子道:“喝就喝!谁怕谁!看在师侄面子上,今日不跟你计较!”
魔尊看着他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忽然笑了:“这才像当年那个敢以大罗硬抗我混元境的圆真。”
这话一出,圆真手里的酒葫芦“咚”地磕在桌沿上。他猛地抬头瞪向夜狂枭,眼眶却悄悄红了——当年仙魔大战最惨烈的那一夜,战场尸横遍野,他为了护住身后的伤员,以大罗巅峰的修为硬接了混元境魔尊的一记重击。剑断了,根基也崩了,可终究没让魔兵踏过那道防线。
“当年你若肯退一步,何至于此。”魔尊的声音低了些,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我敬你那股子愣劲。”
圆真的喉结滚了滚,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下去,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襟:“各为其主罢了!我圆真这辈子,就不懂‘退’字怎么写!”
他抹了把嘴,看向魔尊,“今日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这杯我喝了。但你若敢再犯我仙界边境……”
“自然再打一场。”
魔尊接话接得干脆,眼底却没了往日的戾气,“但今日,只喝喜酒。”
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没有剑拔弩张,只有历经沧桑后的释然——当年的对手,如今都成了看着晚辈成家的长辈,那些血与火的过往,终究要给日子里的暖腾地方。
章余和冥渊对视一眼,都悄悄松了口气。章余赶紧给圆真添酒:“师尊,您快给我们讲讲,当年您是怎么硬接魔尊那一击的?”
“想听故事是吧?我跟你们说,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