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小林是2022年的毕业生，揣着攒下的几千块，在城边老楼找了间单间。房租低得反常，房东是个手背爬满皱纹的老太太，递钥匙时指节捏得发白：“晚上听见天花板响，别抬头，也别敲暖气——忍到天亮就好。”小林当时盯着老太太袖口磨破的线头笑，只当是老房子不隔音，没接话。直到那扇贴满旧报纸的房门“咔嗒”扣上，他才后知后觉，那屋里的空气，比楼道凉了半度。
头三天没动静。墙皮脱落在窗台积了层灰，窗户推开能看见对面楼晾的白床单，夜里只有远处卡车的轰鸣。变故在第四天来——小林加班到两点，洗把冷水脸往床上倒，刚闭上眼，头顶就传来“窸窣”一声，像指甲刮过干硬的牛皮纸。他翻个身骂了句“死老鼠”，可十分钟后，那声音又响了，就落在枕头正上方，离他的耳朵只有一米远。
小林坐起来开台灯，抬头时却愣了：天花板是刷黄的水泥顶，正中央有块深色印记，像泼洒的酱油，又像没洗干净的血渍。他盯着看了半分钟，没见老鼠，也没见裂缝，只觉得那印记的边缘，好像比刚开灯时宽了一点。“肯定是太累了。”他揉了揉眼，关了灯躺下，可后背总发紧——像有人踮着脚踩在天花板上，呼吸声顺着水泥缝渗下来，落在他的后颈。
第二天一早，小林搬椅子踩上去摸。印记是凉的，硬的，指甲刮上去还掉了点白灰。他又查了房梁和墙角，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可到了晚上，那“被盯着”的感觉更浓了。他开着台灯看手机，眼睛却总往天花板瞟，到十一点时，突然看见那深色印记里藏了个小黑点——比绿豆小，黑得发沉，正好在印记正中间。小林眯眼凑过去，越看越觉得那点像个……瞳孔？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撞在地上，声响在空屋里撞出回声。再抬头时，黑点没了，只剩一片模糊的深斑。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他抓了外套就往楼下跑，在便利店坐了半宿，直到玻璃门外透了亮，才敢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小林开始失眠。开着灯怕看见那黑点，关了灯又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往下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他买了个厚眼罩戴上，可那“存在感”却变本加厉——有天夜里，他感觉有根细东西蹭过脸颊，像头发丝，又像虫须。他猛地扯下眼罩，台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亮了，而枕头上，正滴着一滴黏糊糊的黑液，凉得像冰，还带着股腐木的霉味。
他抬头看天花板，那片印记已经变圆了，边缘清晰得像用圆规画的，中间的黑点睁得更大，周围绕着圈浅灰，活脱脱一只人的眼睛。
周末发小阿凯来做客，小林攥着杯子说这事时，手还在抖。阿凯拍着他的肩笑：“你就是吓自己！老房子漏点水很正常。”说着就搬椅子踩上去，手机开着手电筒照。“你看，这不就是水渍吗？”阿凯的手指戳了戳印记，指尖沾了点黑灰，“说不定是楼上水管漏了，渗下来的。”
小林凑过去，手电筒的光里，印记确实像水渍，可阿凯的手指刚离开，他就看见那黑点动了——不是晃，是“转”，像在盯着阿凯的后脑勺。“阿凯！别抬头！”小林一把拽他的胳膊，可阿凯已经抬了头，手电筒光扫过天花板，那印记又变回了模糊的斑。“你喊啥？”阿凯皱着眉，指尖的黑灰蹭在裤腿上，“小林，你要不搬去我那住几天？”
阿凯走后，屋里只剩水管的滴水声。小林盯着天花板，突然发现那印记在“呼吸”——边缘一缩一扩，像人的眼皮在眨。他吓得缩到墙角，拿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声音抖得不成调：“老太太！你这房子有问题！我要退租！”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然后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早就说了，别抬头。你怎么不听呢？”
“什么意思？”小林追问，可电话“咔嗒”挂了，再打过去，只剩忙音。
他不敢再待，抱着电脑就往网吧跑，第二天一早就堵在中介公司。中介被问得没办法，才支支吾吾说：“那间屋之前住过个女生，也是刚毕业的，住了不到一个月就疯了，送精神病院了……她住院前跟医生说，总看见天花板上有眼睛，还跟她说话。”
小林的腿一下子软了——他突然想起，第一天进房时，衣柜角落有张揉成团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站在屋里，脸对着镜头，可眼睛却往上翻，盯着天花板的方向。当时他觉得晦气，顺手塞进门缝，现在想来，那女生看的，就是那只眼睛。
小林没要押金，找了两个同事帮忙搬东西。搬衣柜时，同事突然“呀”了一声：“这缝里有东西。”掏出来的正是那张照片，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它在看你”，字迹歪歪扭扭，像手抖着写的。
之后小林换了三个房子，可不管住在哪，晚上一躺下，就觉得天花板上有东西。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开了药，可药片吞下去，夜里还是会醒——一醒就看见天花板上有片深色的斑，正对着他。
去年冬天同学聚会，小林喝多了，把这事说了出来。坐在旁边的同学突然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你住的那栋楼，三十年前是个职工医院的太平间。后来医院拆了，盖了居民楼，你住的那间屋，正好是太平间最里面的停尸柜位置。”
小林手里的酒杯“哐当”掉在地上，啤酒洒了一地。
“我奶奶以前在那医院当护工，”同学接着说，“她说有年冬天，值夜班的护士不见了，到处找都没找到。后来拆太平间的时候，工人在天花板的水泥里，凿出了一副骨架——双手举着，指骨抠着水泥，像是在往上爬。最怪的是，那骨架的眼窝位置，空着两个洞，洞里还沾着点黑霉，跟你说的印记颜色一模一样。”
说到这，屋里的空调突然“咔”地停了，只有杯子碰撞的声音，语速压得更沉：“现在小林还是不敢在晚上抬头。他说每次抬头，都觉得那只藏在水泥里的眼睛还在看他——不管他搬到哪，不管天花板是白的还是黄的，那只眼睛总能找着他，从天花板的缝里，从墙皮的裂口里，从夜里没关严的窗帘缝里，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等他抬头。”
静5秒，然后声音轻得像叹息：“好了，故事就到这。现在你不妨抬头看看，你家的天花板上，有没有一片奇怪的印记？”
话音落了，又传来一声极轻的“窸窣”，像指甲刮过水泥，然后彻底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