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的眼神死死盯着全息数据屏的边缘，冰凉的数据抵不住掌心的汗水直流。屏幕上 “系统能源使用率 38.2%” 的数字像一根刺，扎得他眼底生疼 —— 比安全阈值还低 1.8 个百分点，这根本不在他的算计里。

他盯着标注栏里 “系统流速 ×3” 的字样，狠狠吞咽一口唾沫，心里翻涌着不甘与恐慌：“唐宇这老东西，你可真敢赌……”

桌角的新系统启动预案还摊着，“集团特批” 的红色印章像块烙铁。他是基地临时总指挥，新系统是他唯一的遮羞布 —— 只有新系统启动，才能盖住他私自加载轮回模块、把王天放丢进秘境等烂事。

可现在能耗降了，拯救者任务可以说是“圆满完成”，他这总指挥倒像个多余的人。进，没了 “解决能耗危机” 的借口；退，赵承业那边没法交差，更别提卡尔失联后，所有黑锅都得他一个人扛。他甚至不敢深想，要是杨浩然知道他为了新系统，连自己人都算计，会怎么看他——这是他仅存的家人了。

“杨总……” 秘书的声音在门口打颤，手里攥着几份报告，脸色白得像刚从冰窖里出来，进门时脚腕一软，闪了个趔趄。

杨柯猛地抬头，胸腔里的烦躁全涌到嗓子眼里：“说！别磨叽！”

“是李秋柠工程师……” 秘书把报告递过来，声音还在颤抖，“她在量子通信舱待了一天两夜了，水都没喝几口，就盯着姜流的意识反馈屏 —— 她说绝不信姜流会迷失，近期每小时传一份工程师纪要，里面全是…… 全是这些……”

杨柯抓过报告，目光扫过 “未央宫轮回模块接入记录异常”“卡尔数据异常” 的字样，心脏突然往下沉，胸腔好似一时间空了一样。

这些事他做得隐蔽，只跟卡尔和赵承业提过，李秋柠怎么会知到？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报告上的红笔批注，心里慌得发紧 —— 卡尔没了，赵承业会不会认账？要是李秋柠把报告捅到唐宇那儿，还有姜浪——这也不是省油的洒，那……那他就全完了。

“还有……” 秘书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杨柯耳边，“李秋柠说，姜流的失联，您…… 您脱不开干系。”

“哐当” 一声，报告被杨柯摔在桌上。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他想吼 “胡扯”，可话到嘴边却堵着 —— 他确实让卡尔引姜流去猎杀，确实调走杨浩然断后，这些都是他主导的。可现在没人替他扛，卡尔失联，赵承业只会保集团，不会保他。他看着秘书惶恐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随时会被戳破的气球。

“要…… 要处理吗？” 秘书小声问。

“处理个屁！” 杨柯低吼，心里乱成一团麻。李秋柠是姜流的搭档，严格的说还在任务中，还被唐宇亲自约谈过，在基地动了她，那怎么也说不清了……

可放任她这么闹，迟早把自己的老底掀出来。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听卡尔的主意，不该把赌注全压在新系统上。

“爸！”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杨浩然站在门口，制服领口歪着，额角全是汗，手里攥着张能源数据副本，快步走到桌前，声音里带着哭腔：“能源降下来了！我了解姜流，他不可能失联！基地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你得给我个解释！”

杨柯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编个 “系统突发干扰” 的借口，可话到嘴边却卡住 —— 他没法跟儿子说，自己为了新系统，连拯救者都能算计；没法说，王天放还困在秘境里，生死未卜。他别开脸，不敢看杨浩然眼里的失望，只觉得喉咙发紧。

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突然 “嗡嗡” 震起来，屏幕上 “赵董专线” 四个字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拿起听筒愣了片刻，随后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走，声音发颤：“总部开会，回来再说！” 他没敢回头，生怕看到儿子的眼神，脚步慌乱得差点撞上门框。

身后传来杨浩然的喊声：“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却只能加快脚步 —— 现在只有赵承业能救他，可心里却没底，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他。

专线电梯的门滑开时，杨柯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里的慌乱。

可推开总部会议室的门，他还是僵住了 —— 长桌首端的赵承业脸色阴沉不定，旁边坐着的居然是姜铎，那人穿着复古社区的棉布衬衫，手里攥着本手写手稿，眼神平静却带着十足的穿透力，像能看穿他所有心思。

长桌中央的全息投影里，唐宇坐在智能轮椅上，脸色苍白得无法掩饰，呼吸都有些不稳，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扫过他时，带着几分审视——这也是最让他意想不到的，唐宇拒绝了躯体移植手术。

“杨柯，来了？” 赵承业的声音倒时平静，指了指桌角的报告，“李秋柠的纪要，你解释一下。”

杨柯赶紧走到桌前，拿起报告翻了两页，喉咙都在抖，硬着头皮道：“赵董，这都是无稽之谈！姜流失联是系统突发干扰，卡尔也是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李秋柠是担心搭档，才乱猜的！整个基地都知道，李秋柠与姜流的关系……” 他不敢看姜铎，生怕那人的眼神戳破他的谎言。

“嗯，我知道。” 赵承业点点头，语气平淡，“拯救者任务本就复杂又危险，出点意外虽说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但总也是正常的。”

杨柯心里松了口气，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姜铎摩挲着手稿封面，嘴角勾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意让他后背又冒了层冷汗 —— 姜铎是复古派的核心，还是系统开发顾问，他总觉得在姜铎面前，自己没办法隐藏什么。

“好了，不绕圈子了。” 全息投影里的唐宇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他咳了两声，秘书赶紧递过水杯，他喝了口，胸口的起伏才平缓些，“今天开会不是追责，是讨论新系统启动的事。我身体不行了，医生说最多还有几天，我不想再看到‘大洪水’发生的那一天，得做个了断。”

没人说话，大家都明白唐宇的分量——拯救者团队与基地的实际掌控人，哪怕董事长亲自命令降能任务中止，他不开口，除了李健，也没有人遵从。

赵承业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节奏里透着不耐烦。

杨柯低着头，心里盘算着赵承业会不会保他，唐宇的态度又会偏向哪一边。

“大家都知道，我以前也不信复古派那套。” 姜铎终于抬起头先开了口，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可这几年测算下来，我不得不承认 —— 没有纯净数据支撑，新系统撑不过十年。”

他把手稿推到桌中央，投影里立刻显出密密麻麻的公式，“灵境系统的核心是‘真实样本’，早些年，人们放弃自然生育、依赖虚拟数据，才养出那么多脏数据。新系统要是没复古社区的样本，不出十年，就会重走旧系统的老路，到时候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实事求是的讲，新系统与旧系统没有什么区别。”

“危言耸听！” 赵承业终于忍不住张口反驳，掌心按在桌面上，语气很是严厉，“生产力进步总会改变生活方式，在系统里生活和现实有什么区别？复古社区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我对他们已经一忍再忍，这次新系统启动，刻不容缓！”

“赵董，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是我来吗？” 姜铎没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因为复古派也没了耐心。一部分还算温合的人，主动申请进入新系统，拒绝上传数据样本；另一部分较为激进的人，几次闯进基因工厂，要求停掉所有的开发测试，已经出现在流血事件。”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一些，坦言道：“现在人类的生存方式本就已经是畸形 了—— 没有生存危机，没有亲情羁绊，连数据都是假的。这样的样本，怎么能撑得起系统运行？”

会议室里没人敢补充一句，都知道这个时候关系到派别的决裂，静得几乎能听见唐宇的呼吸声。

唐宇看着争论的二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咳了起来，脸色更白了些。他摆了摆手，缓了缓才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这回，我先表个态：我第一个进新系统。”

这话让包括赵承业与姜铎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柯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 唐宇？集团的 “压舱石”，派别的中和者，研究院院长！他连躯体移植都不接受，怎么会突然愿意进入新系统？

“唐总，这里离不开您啊……”赵承业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缓缓开口，却被唐宇打断。

“但有个条件。” 唐宇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新系统可以启动，旧系统不能扁平化。里面的人必须救出来 —— 理性固然重要，可人性才是文明的根。没了人性，再先进的系统，也只是个空壳。”

赵承业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只是盯着桌面，他知道这是唐宇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杨柯能看出他的犹豫，但唐宇关系到两派的下一步发展，他不敢置喙。

“姜老师，你一定测算过，如果一点纯净数据都没有，新系统能撑多久？” 唐宇转头问。

“最多一年。” 姜铎翻到手稿某一页，“系统中没有驱动人类发展的，饥饿、伤痛、死亡等所有不利因素，同样就不会有分享、协作、同情甚至畏惧，没有真实样本校准，系统会自主生成‘虚假数据’，人们会在错误的价值观里迷失 —— 就像‘大洪水’，只是这次，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赵董？”唐宇没有过多犹豫，转而问道。

赵承业沉默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为了唐总的身体，我可以不扁平化旧系统。但复古社区的人必须撤回解除申请，继续提供数据样本，另外能源配给方面，必须以新系统为主。”

“我来总部，就是为了这事。” 姜铎点点头，语气极为平静，“我和我夫人张墨茹，会第一批进入新系统。” 他顿了顿，心里清楚这是妥协 —— 只有他亲自进去，赵承业才会放心，派别之争才不会酿成大错，复古派目前与守旧派的实力相差太大，‘非暴力不合作’几乎是他们能做的唯一抗争方式，“新系统或许是条出路，我们进去，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平衡科技与人性的办法。”

赵承业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新系统按计划启动，拯救者团队继续救援；姜铎，你尽快协调社区，我们还是要继续服务好人类群体，绝不要重蹈大洪水覆辙。”

“妈的！说的好听，人类需要你来服务吗？真是他妈的要命！”不少参加会议的人，在心里头暗骂道。

全息投影里的唐宇松了口气，嘴角露出无奈又惨淡的笑意，仿佛防患于未然的阻止了又一场大洪水，他当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杨柯，新系统启动后，你组件一支维护队伍，全权负责新系统的一切日常安全……”

“是！赵董……”杨柯站在角落，心里又松又紧 —— 新系统启动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也算是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