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方齐聚·烽烟临门
书名:诸子问鼎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701字 发布时间:2025-10-04


第二十八章 三方齐聚·烽烟临门

 

天刚蒙蒙亮,乌氏县的巷子里就飘起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雾,分舵门口悬挂的两盏油纸灯笼还没熄,橘红色的光裹着雾气漫开,像给青石板路盖了层暖纱。墨翟早已起身,身上的素色麻布袍沾了点晨露,正站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俯身查看墨家弟子连夜绘制的防御图——泛黄的竹简上,用浓墨标着分舵的核心位置,周围以朱笔勾勒出三道环形防线:第一道是巷口的十二辆盾车阵,每辆盾车旁标注着“配连弩手两名、持矛弟子三名”;第二是院墙的十六个连弩射击位,每个位置旁写着负责弟子的名字;第三是院内的百姓掩体,靠着东墙的柴房、西角的磨盘区都圈了出来,注明“安置老弱妇孺,配农具自卫”。

 

“先生,秦军的斥候到了!就在巷口外!”墨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手里还攥着根用来加固盾车的木杠,跑得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墨翟猛地直起身,指尖还沾着点未干的墨汁,快步往门口走。刚到院门口,就见三道玄色身影穿过薄雾,骑着马缓缓而来——为首的正是昨日在泾水岸边见过的秦边军校尉李信,他穿着秦式玄甲,甲片边缘还凝着露水,腰间挎着柄青铜剑,马鞍旁挂着一卷封着火漆的文书。听到脚步声,李信翻身下马,甲片碰撞发出“咔嚓”的脆响,动作利落得很:“墨先生,内史腾将军恐魏赵提前发难,命我先带五十名轻骑连夜赶来布防,主力两千人明日一早必到阳周!这是将军亲笔写的文书,上面明确了布防协同计划,您过目。”

 

墨翟双手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粗糙的竹简,展开一看——内史腾的字迹刚劲有力,笔画间带着军旅人的果决,上面清晰写着:五十轻骑分守乌氏县东西两门,每门二十五人,配弩箭百支;主力两千人驻阳周城外,分左右两营,若魏赵来犯,东门轻骑先以箭雨牵制,西门轻骑迂回包抄,阳周主力即刻驰援,与墨家分舵形成犄角之势,共护乌氏县。他逐字看完,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一半,对着李信拱手道:“有劳李校尉连夜奔波,分舵已备好热汤和刚烙的胡饼,先让弟兄们歇歇脚,布防之事不急这一时。”

 

李信却笑着摆了摆手,抬手抹了把额角的露水:“先生客气了,守土护民本就是我秦军职责。眼下魏赵虎视眈眈,布防要紧,等安置妥当了,再叨扰先生的热汤不迟。”说罢他翻身上马,对着身后两名斥候吩咐两句,三人骑着马往巷口去,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嗒嗒”声在雾中传得很远,渐渐与盾车旁弟子的应答声混在一起。

 

刚送走李信,院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同于秦军的沉稳,这声音更显轻快——是墨家总院派来的弟子!只见十匹快马冲破晨雾,像十道黑色的箭,奔到分舵门口才猛地勒住缰绳,为首的弟子翻身下马,露出一张英挺的脸,正是总院掌管工堂的墨离。他穿着与墨翟同款的素色麻布袍,腰间系着枚与墨翟同款的“非攻”铜令牌,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榆木匣,匣盖缝隙里露着点铜光:“先生!总院接到咸阳分舵的急信,连夜挑了十名熟手工堂弟子,带着新制的‘三矢连射弩’部件赶来!这是改良后的图纸,射速比旧款快三成,射程也远了五十步!”

 

墨翟赶紧伸手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码着铜制弩机、铁制弩臂,还有一卷画着细密尺寸的羊皮图纸,图纸上用红笔标注着改良的关键部位:“弩机齿轮减薄两厘,弓弦换为牛筋混丝线”。他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铜制部件,心里一阵发热,拍了拍墨离的肩膀:“来得太及时了!魏使昨日放话,今日要带魏武卒来施压,有了这新连弩,咱们的防线就像多了层铁壳!”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忙碌冲淡了几分——墨家弟子们围着石桌铺开图纸,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组装步骤,“叮叮当当”的铜器碰撞声、“沙沙”的竹简翻动声混在一起;赵虎带着二十多个青壮年村民,扛着削尖的枣木杆往院墙根走,每根枣木杆都有丈余长,尖头削得锋利,插在墙根的土沟里,密密麻麻像排狼牙;张婶系着围裙,领着五六个妇女往灶房去,灶房里的大铁锅已经烧得冒热气,柳氏抱着赵念,帮着往面盆里倒面粉,孩子好奇地伸出小手,沾了满手白面,惹得妇女们一阵轻笑;孟贲则扛着那柄磨得锃亮的开山刀,在巷口和院子间来回踱步,像头警惕的豹子,时不时停下来对着远处的薄雾喊两句:“魏狗要是敢来,爷爷先砍了你们的马腿!让你们知道乌氏县的厉害!”

 

辰时刚过,天边的薄雾渐渐散了,东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乌氏县的屋顶镀上了层金边。就在这时,墨青突然从巷口方向跑进来,脸色比刚才墨石报信时还要凝重,他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扶住墙才稳住身形,声音发颤:“先生!不好了!魏使真的来了!带着两百多个魏武卒,就在巷口外的空地上扎营,还竖起了丈高的‘魏’字黑旗,阵仗吓人得很!”

 

墨翟心里“咯噔”一下,刚拿起的弩机部件差点掉在地上。他迅速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吴起和墨离递了个眼神:“走,去巷口看看。”三人快步往巷口走,刚躲到第一辆盾车后面,就看见巷口外的空地上,两百余名魏武卒已列成严整的方阵——每个士兵都披着三重甲,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握着长戟,戟尖直指天空,头盔上的红缨在风里飘着,像一团团跳动的火。方阵前立着杆丈高的旗杆,黑色的“魏”字旗猎猎作响,魏使穿着那件紫色锦袍,站在旗杆旁,手里把玩着马鞭,正对着巷口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得意。

 

“墨翟!你躲在盾车后面算什么本事?赶紧出来回话!”魏使的声音隔着巷口的距离传过来,带着刻意放大的傲慢,“本使带了两百魏武卒过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答应跟我去大梁,帮魏国练连弩,咱们还是朋友,乌氏县也能保个周全;若你执意不肯,就别怪我的魏武卒踏平分舵,到时候玉石俱焚,可别怪本使没提醒你!”

 

墨翟缓缓从盾车后走出来,腰间的“非攻”令牌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目光平静地望着魏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过去:“魏使,昨日我已说得明明白白——墨家的连弩,是用来守护百姓、抵御侵略的‘非攻’之器,绝不可能变成你们攻伐他国、残害苍生的凶器。你若真敢下令进攻,就先问问巷口这十二辆盾车,问问院墙上的十六架连弩,再问问你身后,刚刚赶到的秦军轻骑!”

 

话音刚落,巷东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中,五十名秦骑列着队疾驰而来——李信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玄甲在阳光下闪着光,骑兵们都拉满了弓,箭尖直指魏武卒的方阵,弓弦绷得“嗡嗡”响。“魏使!休得放肆!”李信的声音洪亮如雷,“乌氏县乃大秦疆土,你带着魏武卒在此扎营施压,是想挑起秦魏战事吗?我秦军已在此布防,你若再不退,休怪我们箭下无情!”

 

魏使的脸色“唰”地变了,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魏武卒方阵——两百人虽都是精锐,可面对墨家的连弩阵和秦军的五十轻骑,根本讨不到好;更何况昨日传回临晋关的消息说,秦军内史腾的主力已在驰援途中,说不定此刻就在附近。但他毕竟是魏国使者,拉不下脸轻易撤退,只能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喊:“李校尉,本使是奉魏惠王之命,来请墨翟先生入魏效力,与秦国无关!你少管闲事!”

 

“保护大秦疆土上的百姓,怎么是多管闲事?”李信冷笑一声,抬手对着骑兵们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五十名轻骑立刻往前逼近两步,箭尖离魏武卒的方阵更近了,“我最后再说一次:立刻撤营离开乌氏县,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南边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比秦军的轻骑更显喧嚣,尘土滚滚中,约莫一百名骑兵奔了过来——这些骑兵穿着赵式铠甲,头盔上插着黑色羽翎,腰间大多挂着弯刀,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将领,下巴上留着络腮胡,骑着一匹黑马,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魏使,你倒是比本将先到一步!本将奉赵王之命,来取乌氏县的粮草,墨翟,赶紧把三千石粟米交出来,若敢拖延,别怪我们踏平你这墨家分舵!”

 

这一声喊,彻底把局面搅成了乱麻——魏使的队伍在西,赵王派来的骑兵在南,秦军轻骑在东,墨家的防线在巷口,四方势力像四股洪流,猛地撞在乌氏县的方寸之地。分舵院子里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忙着蒸胡饼的妇女们停下了手里的活,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赵念被勒得轻轻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懵懂;青壮年村民们握紧了手里的枣木杆和锄头,指节泛白,眼睛死死盯着巷口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了。

 

墨翟心里清楚,此刻绝不能开战——一旦箭弩相向,魏武卒的长戟、赵军的弯刀、秦军的箭矢,最先遭殃的就是巷子里和分舵院里的百姓。他往前迈了两步,走到盾车阵的最前面,对着魏使和赵王派来的将领高声道:“两位且慢!你们既为‘国事’而来,不妨先听我一言。魏使要墨家连弩,说是为了防秦;赵王派将军来取粮草,说是为了防魏。可你们若此刻在此开战,魏武卒攻巷口,赵军袭侧翼,秦军再从东边包抄,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让秦国坐收渔利,这难道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他顿了顿,见魏使和赵将都皱起了眉,显然听进了话,又接着说:“不如咱们三方坐下来谈——墨家愿做中间人,帮魏、赵划定河西至汾水的防区,互不侵扰;秦军李校尉在此,可作证只要魏赵不犯乌氏县,秦军绝不主动进攻。至于粮草,赵王要粮是为了防魏,墨家可立刻派弟子去咸阳,协调廷尉李斯大人,从秦国官仓调拨三千石粟米给赵军,何必非要抢乌氏县百姓的口粮?百姓们刚熬过吕不韦的盘剥,哪里还有余粮可献?”

 

魏使和赵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魏使心里打鼓:两百魏武卒对抗秦墨联军本就吃力,若再加上赵军搅局,别说请墨翟去大梁,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赵将也犯怵:赵王只给了一百骑兵,要是真打起来,粮草没拿到,反而损兵折将,回去没法交差。赵将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地响了一声,粗着嗓子问:“墨翟,你说的是真的?你能让咸阳官仓调拨粮草给赵国?可别骗我们!”

 

“我以墨家‘非攻’令牌担保。”墨翟抬手按住腰间的铜令牌,将令牌转到正面,阳光照在“非攻”二字上,反射出冷冽的光,“三日之内,我定让咸阳分舵传来确切消息——若官仓可调,赵军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拿到三千石粟米;若官仓暂时无粮,墨家也会发动周边县郡的弟子,从士族和富户手中募集,绝不让赵王派来的弟兄空等。”

 

魏使盯着墨翟的眼睛看了片刻,见他神色坦荡,不似说谎,又转头看了看身后蠢蠢欲动的魏武卒——士兵们显然也不想开战,握着长戟的手都松了些。他终于松了口,对着墨翟拱了拱手,语气却仍带着几分强硬:“好!本使信你这一次!但三日之后,若你既没让赵王拿到粮草,又不肯随我去大梁,魏武卒定会再来,到时候可就不是两百人了!”说罢,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魏武卒高声喊:“撤营!回临晋关!”

 

魏武卒方阵立刻动了起来,收旗的收旗,拔营的拔营,动作虽快,却透着几分狼狈,很快就列成队伍,朝着西边的临晋关方向去了,那面黑色的“魏”字旗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赵将见魏使撤了,更不敢单独留下——没了魏军牵制,他这一百骑兵根本不是秦墨联军的对手。他对着墨翟哼了一声,勒了勒马缰绳:“墨翟,本将也给你三日!若三日之后见不到粮草,我就回邯郸请赵王增兵,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罢也带着赵军骑兵,朝着南边的阳周方向撤退,马蹄扬起的尘土渐渐落定,巷口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看着魏赵两军的背影彻底消失,巷口的众人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孟贲“哐当”一声把开山刀插在地上,抬手擦着额角的汗,大笑着说:“好家伙!刚才那阵仗,差点就让我忍不住砍上去了!还是先生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魏狗和赵军唬走了,厉害!”

 

墨翟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带着几分凝重:“不是唬走,是暂时稳住了。魏使回去后,定会向魏惠王复命,若魏惠王不肯罢休,后续只会派更多魏武卒来;赵王要粮的事,若三日之内咸阳那边没消息,赵军也真会增兵。咱们现在只是争取了三天时间,必须抓紧办妥两件事。”他转头看向墨离,从怀里掏出一卷早已写好的文书,递了过去:“你立刻快马去咸阳,面见李斯大人,把这文书给他——上面写着墨家协调粮草的提议,还有秦军加强阳周布防的请求,务必让他尽快给答复,最迟两日内传回消息。”

 

墨离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对着墨翟拱手:“先生放心,我这就出发,定不耽误事!”说罢他转身快步走到马旁,翻身上马,马蹄一扬,朝着咸阳方向疾驰而去,背影很快融入东边的晨光里。

 

李信也骑着马走了过来,对着墨翟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敬佩:“墨先生,今日若非你沉着周旋,真要开战了,到时候百姓遭殃,我这五十轻骑也未必能挡得住魏武卒。内史腾将军的主力明日一早就到阳周,到时候咱们里外配合,就算魏赵再派人来,也能稳稳守住乌氏县。”

 

“李校尉客气了。”墨翟回了一礼,目光扫过巷口的盾车和院墙的连弩位,“守护百姓安稳,本就是墨家与秦军共同的责任,谈不上谁帮谁。”

 

说话间,张婶端着个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十几块刚烙好的胡饼,还冒着热气,芝麻的香气飘在空气里:“先生、李校尉,还有弟兄们,都累了大半天了,快来吃块热胡饼垫垫肚子!你看这太阳都升得老高了,雾也散干净了,好日子总该有盼头了!”

 

李信也不再推辞,接过一块胡饼,咬了一口,焦脆的外皮裹着内里的麦香,忍不住赞叹:“张婶的手艺真好,比军营里的干粮好吃多了!”

 

墨翟也接过一块胡饼,指尖触到温热的饼面,咬下一口——熟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暖得人心头发甜。他抬头望向天空,晨光已洒满乌氏县的街巷,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渐渐蒸发,留下点点水痕;分舵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阳光照得发亮,枝头的青果透着生机;赵念不知何时挣脱了柳氏的手,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小短腿迈得飞快,笑声像银铃般在院子里回荡,柳氏站在一旁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

 

这寻常的烟火气,让墨翟心里更坚定了守住乌氏县的念头。他转头看向李信,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名秦军斥候从巷东跑过来,手里举着面小小的红旗,对着李信高声喊:“校尉!内史腾将军的主力到阳周了!将军让小的来报,问您这边是否需要即刻增派兵力!”

 

李信眼睛一亮,立刻翻身上马:“太好了!墨先生,我先去阳周见将军,把这边的情况详细汇报,顺便协调增兵的事,晚点再过来与您商议后续布防!”说罢他对着墨翟拱了拱手,带着斥候疾驰而去。

 

巷口的弟子们也松了劲,开始轮流换岗——有的去灶房喝热汤,有的则拿着抹布擦拭连弩,确保器械随时能用。赵虎带着几个村民,把刚才插在院墙根的枣木杆又加固了一遍,用铁锹往根部培土:“先生,您说魏使真会信守承诺,三日之内不来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如再在巷口挖道壕沟,就算他们来了,也能多挡一会儿。”

 

墨翟走到院墙旁,蹲下身摸了摸枣木杆的根部,泥土湿润,扎得很稳:“挖壕沟是个好主意,辛苦你们了。魏使虽撤了,但肯定会派暗探来窥探,咱们不能松懈——你带村民们分两拨,一拨挖壕沟,一拨把分舵仓库里的箭矢搬到连弩位旁,每处备足两百支,以防万一。”

 

“好嘞!”赵虎应了一声,立刻招呼村民们行动起来,院子里又恢复了忙碌的景象,只是少了刚才的紧张,多了几分有条不紊的踏实。

 

柳氏抱着赵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叠得整齐的麻布,递给墨翟:“先生,这是我刚才抽空缝的,您的袍子沾了露水,要是不嫌弃,就用这个擦擦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淳朴的关切。

 

墨翟接过麻布,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心里一暖:“多谢柳氏,费心了。”他擦了擦袍子上的露水,又把麻布递了回去,目光落在赵念身上——孩子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腰间的令牌,小手指轻轻戳了戳“非攻”二字,好奇地问:“先生,这个字念什么呀?是不是和咱们院里的酸枣一样,是好东西?”

 

墨翟被逗笑了,蹲下身与孩子平视,声音放得很柔:“这个字念‘非’,旁边的念‘攻’,合起来是‘非攻’,意思是不主动打仗,守护像酸枣一样甜的好日子。”

 

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露出笑容:“那我也要守护好日子,以后帮先生擦令牌!”

 

柳氏笑着拍了拍孩子的背:“你呀,先把自己照顾好,别给先生添乱就好。”说完又对着墨翟道:“先生,灶房里还炖着小米粥,您忙完了就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墨翟应了声,看着柳氏抱着赵念走开,心里满是感慨——百姓的愿望从来都很简单,不过是一碗热粥、一个安稳的院子、孩子的笑声,可这简单的愿望,却要在列国纷争中拼尽全力去守护。他站起身,走到巷口的盾车旁,望着远处的泾水——水面泛着波光,风里带着麦田的清香,可他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魏赵暗探的眼睛,藏着三日后续的变数。

 

接下来的两天,乌氏县都在紧张而有序的备战中度过——

 

第一天午后,墨离从咸阳传回了消息,是托一名路过的墨家商队弟子带来的:他已见到李斯大人,李斯对墨家协调粮草的提议很赞同,当即上书秦王,秦王已同意从关中官仓调拨三千石粟米,由秦军押送,三日后抵达阳周,交付赵军;同时李斯承诺,若魏军敢再犯乌氏县,秦军会即刻增兵,绝不坐视不管。

 

这个消息让分舵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张婶特意多蒸了两笼胡饼,分给大家:“我说吧,好日子总会来的!秦王肯调拨粮草,魏赵就没理由来闹了!”

 

可墨翟却没完全放松——他派墨青带着两名弟子,去西边临晋关方向探查,傍晚时分,墨青传回消息:魏使回去后,魏惠王果然不甘心,已命乐羊从临晋关抽调五百魏武卒,潜伏在乌氏县以西三十里的山谷里,看样子是想等三日之期一到,若墨翟不肯去大梁,就立刻突袭。

 

“这群魏狗,果然没安好心!”孟贲一听就火了,抄起开山刀就要去山谷找魏武卒算账,被墨翟拦了下来:“别冲动,他们潜伏着不动,就是想引咱们主动出击,咱们不能中了计。李信那边已说过,秦军主力明日到,到时候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守分舵,一路与秦军夹击山谷,定能把这五百魏武卒拿下。”

 

第二天一早,秦军主力果然到了——两千名秦兵列着整齐的队伍,从阳周方向而来,玄甲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像黑色的潮水。内史腾将军骑着一匹白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约莫四十岁,面容刚毅,腰间挂着柄镶嵌宝石的长剑,到了分舵门口,翻身下马,对着墨翟拱手:“墨先生,久仰大名!本将内史腾,奉秦王之命,率部前来协助守护乌氏县!”

 

墨翟连忙回礼:“将军客气,有秦军相助,乌氏县百姓就更安稳了。”

 

两人走进分舵正厅,对着防御图商议布防:内史腾命一千名秦兵驻守巷西的山谷入口,堵住魏武卒的突袭路线;五百名秦兵加强东西两门的防守;剩下的五百名秦兵与墨家弟子协同,守在分舵周边;若魏武卒来袭,先以箭雨压制,再以骑兵包抄,务必将其全歼。

 

商议间,墨青又从南边传回消息:赵王派来的赵将已收到咸阳调拨粮草的文书,虽仍有些不满,但也没再提增兵的事,只是带着骑兵在阳周城外扎营,等着三日后接粮。

 

至此,三日倒计时的前两日,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

 

第三日清晨,天刚亮,墨翟就起身了。他走到巷口,望着西边的山谷方向——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可他知道,五百魏武卒就潜伏在里面,像一群等待猎物的狼。内史腾也带着秦军将领来了,站在墨翟身边,目光锐利如鹰:“墨先生,按照计划,秦军已在山谷入口布好阵,只要魏武卒敢出来,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墨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巷口的盾车、院墙的连弩,还有分舵院子里的百姓——张婶正带着妇女们煮最后一锅小米粥,赵虎领着村民们握着锄头,站在连弩位旁待命,孟贲扛着开山刀,站在最前面,眼神警惕地盯着西边。

 

日头渐渐升高,到了辰时——正是三日前墨翟与魏使约定的期限。

 

就在这时,西边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中,五百名魏武卒列着阵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魏使!他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想趁着粮草未到、赵军未动,拼一把突袭乌氏县,逼墨翟就范。

 

“魏武卒来了!”巷口的斥候高声喊。

 

内史腾立刻下令:“放箭!”

 

早已准备好的秦军弓箭手瞬间松开弓弦,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魏武卒射去,惨叫声立刻响起,前排的魏武卒纷纷中箭倒地。魏使见状,又惊又怒,对着身后喊:“冲!拿下乌氏县,墨翟就在里面!”

 

可没等魏武卒冲多远,巷口的墨家连弩也开火了——“三矢连射弩”果然威力惊人,三支弩箭同时射出,穿透了魏武卒的三重甲,又是一阵惨叫。孟贲趁机领着村民们冲了出去,开山刀挥起,砍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魏武卒。

 

魏武卒本就被箭雨和连弩压制,又遭遇墨家弟子与村民的突袭,顿时乱了阵脚。内史腾见状,大喊一声:“骑兵出击!包抄后路!”

 

早已埋伏在两侧的秦军骑兵立刻冲出,像两把尖刀,切断了魏武卒的退路。魏使看着前后夹击的秦墨联军,终于慌了,调转马头就想跑,却被孟贲盯上了——孟贲大喝一声,追上去一刀砍断了马腿,魏使从马上摔下来,被秦军士兵当场擒住。

 

剩下的魏武卒见首领被擒,没了斗志,纷纷扔下武器投降。

 

战斗很快结束,巷口的地面上躺着十几具魏武卒的尸体,其余的都被秦军俘虏。内史腾走到墨翟身边,笑着拱手:“墨先生,此战大胜!魏武卒被全歼,魏使被擒,乌氏县的危机彻底解除了!”

 

墨翟望着巷口欢呼的百姓——张婶激动得抹眼泪,赵虎抱着赵念大笑,孟贲举着开山刀喊“胜利了”,心里也满是欣慰。他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风里的麦香更浓了,分舵院子里的石榴树,似乎又红了几分。

 

就在这时,南边传来消息:咸阳调拨的三千石粟米已到阳周,赵将验过后,带着骑兵撤兵了,临走前还托人带了句话,谢墨家协调粮草。

 

至此,由学说争鸣引发的乌氏县危机,终于彻底平息。

 

墨翟走到分舵院子里,百姓们围了上来,对着他拱手:“多谢墨先生!多谢秦军!是你们守住了咱们的家!”

 

墨翟摆了摆手,声音沉稳而有力:“守住家的,不是我,也不是秦军,是咱们所有人——是弟子们的连弩,是村民们的锄头,是妇女们的热粥,是大家齐心守着安稳日子的决心。”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泾水,心里清楚,列国学说的争鸣还在继续,天下的烽烟也未完全散去,但只要乌氏县这颗“火种”还在,只要墨家“非攻”的初心还在,只要百姓守护安稳的决心还在,就总有一天,能让天下的街巷都飘起灶火的烟,让所有孩子都能像赵念一样,追着蝴蝶,笑着长大。

 

夕阳西下时,分舵的院子里摆起了宴席——张婶做的胡饼、柳氏炖的小米粥、秦军带来的肉干,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笑着,笑声飘出院子,飘向乌氏县的街巷,飘向泾水岸边,在暮色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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