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港口区域的常规停泊点、相隔约一里的隐蔽处;
几名工人、农民与学生打扮的青壮、或年轻人,初一接过卢梭手中递送来的、被油布包里三层加外三层保护的最新刊物,便迫不及待地拆封、阅读起来:
“农民生产粮食,工人生产日用品,红军保家卫国让大家不受欺凌,学生则是我们的未来;
“所有遭受压迫与被剥削的人们,都将团结在索唯爱人民主义的旗帜下,为人们从剥削者们的奴役中得以解放而不懈奋斗!”
卢梭忙碌着为一名名拔着脖颈、双目急切想要尽快得到刊物的群众,分发货舱内的藏品;
此刻的他,恨不得向猪狗猫鸡借上几对爪子、以分担压力。
身在货舱一堆板条箱子中间、运用手头撬棍一一撬开板条的罗伯特,借由擦汗的空当、往岸边的分发情形瞅过两眼;
顿时,他眉宇微皱、开口责怪起原地埋头醉心于阅读的部分工人、农民和学生,“同志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别光顾着个人志得意满,后面还有好些同志没有领到呐!”
经罗伯特堪称低音炮的警醒,那些恍如自美梦中惊醒的部分工人、农民和学生,或是不知所措地茫然四顾;
或是因当即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致使旁人无奈承受多大的困扰而羞红双腮;
总之,僵立分发处最前端的一众,先后向货船上的两人、罗伯特和卢梭挥手示意,压低着嗓音道过一声“同志,祝一切顺利,咱们下次再见”;
旋即,清楚罗伯特和卢梭暂时抽不出手告别的民众,自顾自地认准个方向,匆匆遁去。
美好的时光,总会结束得令人猝不及防。
一名气喘吁吁、明显是睡过预定时间的后来人,远见船边零零散散走开的身影,心头大为懊恼不已,‘马赫呀马赫,你真是头蠢猪——一吃饱就犯困、一打瞌睡就好几个时辰醒不过来,差点误掉正事!’
之所以会用“差点”这个词汇,是因为在马赫的双眼中,还充斥着对于领到刊物的希冀;
这不,一到货船边沿,他就朝舱内外携手收拾一堆条板木箱的两人,满含憧憬地请问,“罗伯特大叔、卢梭哥,这个月的刊物给我一份呗”。
听到尚处于变声期、难以仅凭声线判定对方性别的招呼,船舱内依旧显得很是忙碌的两人、罗伯特和卢梭,齐齐扭身、抬眉:
“哟,这不是小马赫吗,我还以为你这个月不准备来了呐。”
“嘿,我也奇怪哩,马赫、你一向都挺积极,不是前一天下午就来排队等候,就是这边刚开始没多久、你就到达,这回你是……?”
感受着两人嘘寒问暖,马赫本就因长途奔跑而涨红的面颊,更是增添上一抹绯红;
稍作扭捏,他还是“一五一十”道明原委,“罗伯特大叔、卢梭哥,都是娜莎的错”;
说到这,他似是找到一切的“罪魁祸首”似的,兀自点头肯定,“嗯,没错,都怪娜莎!”
罗伯特和卢梭忙活有大半夜,也该当休息一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干脆各自就近择了处“座位”,准备听跟前的小家伙、接下来的一番大掏苦水。
但,很显然,马赫并未因一时的埋汰,便将此行的真正目的、给抛诸脑后;
他里里外外、忽左忽右着在船舱内的一众板条木箱间,寻觅。
‘……’
三人所形成的狭小包围圈内,形成一刹那的静谧氛围。
船舷两侧的水波荡漾;
因大半夜间的忙碌而浑身暖烘烘的两人,突觉凉意袭人;
罗伯特眺目仰望,不免催促,“卢梭,距离大亮估摸不过一、两个时辰,咱们得赶紧撤喽”。
“哦、好”,卢梭边答应着、边起身、边向犹在转着脑袋寻觅什么的马赫招手,“来,马赫、你上船来”。
得到未曾料想过的邀请,马赫迟疑一瞬,却也麻溜地一膝压上船沿、将手伸向卢梭,“我上船是要……?”
他的话音才将脱口,霎时记忆起不过一时半刻前、罗伯特所说的提醒,改口复述,“距离天亮估摸不过一、两个时辰,得赶紧撤了?”
只是,他转念一想‘本月的刊物,自己还没领到手呐,回去后怎么向娜莎交待?’便眼神可怜巴巴地恳请复又动身变得忙碌的两人,“罗伯特大叔、卢梭哥,我——”
“接着。”
看到卢梭突兀挺身、抬手递送油布包、口出提醒的当口,马赫大喜过望,‘有了!本月的刊物有啦!等这下回去,可以向娜莎交待咯!’
念及于此,他笑颜绽放、美滋滋地合掌接过油布包,满怀感激地朝两人致以最高的尊敬,“同志,祝一切顺利,咱们下次再见——”
“下次?”卢梭手中刚落得个轻松,便被这话给呛使咳嗽数声,“咳咳、咳咳咳……”
罗伯特在条板木箱的缝隙间,快步近身、拍打后背,“卢梭,你这年岁也不小,怎么说个话还能被呛成这副逊样儿?”
“咳咳、咳咳……”
见卢梭的咳嗽,经罗伯特的照抚,渐渐得到缓解;
过意不去的马赫,感受着源自脚底板处传来的摇晃,主动自告奋勇,“罗伯特大叔、卢梭哥,我来帮你们一同收拾吧,时辰确实不早啦”。
然而,罗伯特朝将油布包塞进怀中、解放双手准备搬运、整理条板木箱的马赫,摆手示意,“小马赫,摸摸你那胳膊,还没罗伯特大叔、我的三指宽,赶紧回家吧,别让娜莎等太久、平白着急”。
“这……”听到罗伯特的关切嘱咐,马赫显得好一阵迟疑,只得将求助似的目光,投向不怎么咳嗽的卢梭,“卢梭哥,我?”
“嗯,”卢梭揉着心口和喉咙,简单表明自己的想法,“听你罗伯特大叔的话,你看这里就属他的年纪最大、见识最广,既然他说不需要你帮忙,那肯定就是这样”。
既然两人都已这般要求,马赫将手边的一个条板木箱放置好,也就不再一味坚持;
他一手捂在怀中的油布包、一手比划出个此前便被罗伯特和卢梭受过不少次的践行礼节,“同志,祝一切顺利,咱们下次再见”。
这回,完全能抽出手来的两人、罗伯特和卢梭,向马赫施以同等的践行礼节,“同志,祝一切顺利,咱们下次再见”。
沙沙、沙沙……
岸边的芦苇荡,其摆动、摇曳的身姿,好似也在为这三人的告别,施以祝福。
只不过,这三人在命运的做弄下,尚未到就此分别的时机;
“瞅见没,是这里吗?”
“没错,根据汇报,罪大恶极的人民会窝点,肯定是在这附近!”
初时,依稀见微末火光;
待此起彼伏的搜捕声,被卢梭那呼扇、呼扇的招风耳捕捉到,火光迅疾连成一片。
船舱内的两人、罗伯特与卢梭,面色唰得格外难看:
“该死的长鼻子,竟然追到这儿来了!”
“没空抱怨,立即起锚、赶紧快走!”
情急之下的罗伯特,嘱咐过这么一句;
他一脸严肃向马赫表达歉意,“小马赫,看来娜莎那边是不得不平白着急了”。
仅这三言两语的工夫,火光俨然充盈马赫呆滞的双眸;
“娜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