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兵耀桃坞，天旨降云端

东海的咸风还沾在耳尖绒毛上，孙悟空已踩着淡金云气落在踏云坪。刚一落地，金箍棒便“嗡”地轻颤，丈二长的棒身泛着流光，竟自发缩成手臂长短，乖乖卧在他掌心——像是知道主人急着显摆，特意讨巧似的。

“大王回来啦！”毛球举着半串蔫枇杷的身影最先从桃林里窜出来，小短腿跑得飞快，怀里还揣着那颗留了半晌的胭脂桃，果皮都被捂出了淡红印子。他刚扑到近前，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小爪子指着孙悟空掌心的金箍棒，连话都说不利索：“大、大王！这黑棍棍会发光！比南坡的萤火虫亮多啦！”

猴群瞬间围了上来。小桃胳膊上的伤刚用桃胶敷好，缠着嫩桃叶的小臂举得老高，想去碰又不敢，鼻尖凑得极近，呼出的气都带着桃香：“大王，这就是东海来的兵器？能挡那黄风怪的散炁风不？”白须老猴也拄着拐杖挤进来，浑浊的眼睛落在金箍棒上，突然直了直——他年轻时曾随老猴王去东海赴宴，听龙王座下龟丞相提过，海眼深处藏着大禹治水留下的神铁，柱身刻“如意金箍棒”五字，能镇潮汐、定乾坤，今日见这棒身篆字与传说分毫不差，老猴的拐杖都跟着颤了颤。

孙悟空被围在中间，心里甜得像吞了整串刚摘的枇杷。他攥紧金箍棒，丹田元炁轻轻一催，棒身“唰”地变回丈二长，金芒刺破桃林的晨雾，连断枝上的露珠都映成了碎金。他笑着舞了个棒花，风声裹着桃香“呼呼”转，竟把北坡断折的桃枝都卷了起来，稳稳落在空地上——力道收放得恰到好处，连半片新抽的芽叶都没碰落。

“瞧见没？”他叉着腰，晃了晃胳膊上的紫金护臂，铠甲鳞片反射的光扫过猴群，“这棒叫如意金箍棒，能长能短，能粗能细；还有这身盔甲，刀枪不入！下次黄风怪再敢来，俺一棒就把他那破风袋打烂，让他连花果山的门都摸不着！”

小猴们顿时欢呼起来。毛球抱着他的腿，小脑袋蹭着护臂上的鸽蛋宝石，蹭得宝石都泛了暖光：“大王最厉害！俺就知道你能找来好兵器！”小桃也蹦跳着去摸金箍棒的光，指尖刚碰到，棒身竟微微发热，吓得她赶紧缩手，又忍不住嘿嘿笑——这兵器，连脾气都跟着大王似的，透着股亲近劲儿。几只胆大的小猴还凑过来，用爪子扒拉棒身，金箍棒竟配合地缩成尺长，在他们掌心滚了圈，逗得小猴们笑得前仰后合。

白须老猴却没笑，他望着金箍棒上流转的金光，又抬头瞥了眼东边的云——刚才孙悟空踏云归来时，他分明瞧见云端掠过一道银白流光，那光带着天庭特有的“天敕符纹”，像极了玉帝派来传旨的仙官驾的云气。老猴拽了拽孙悟空的衣角，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急切：“大王，神兵器是好，可东海龙王素来小气记仇，你拿了他的定海神针和紫金甲，他定会上天庭告状！万一玉帝派兵来……”

“告就告！”孙悟空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棒，金芒扫过南坡刚冒芽的小桃树，竟自发绕着树干转了圈，在周围的土里划出浅浅的沟——像替他给桃树围了道隐形护栏，连芽尖都没碰着。“俺老孙凭本事拿的兵器，又没抢他没偷他：金箍棒是它自己认俺为主，盔甲是俺瞧着合适顺手拿的，再说那龙王给的兵器都配不上俺！玉帝要是讲道理，就不会偏帮那小气龙王；要是不讲理，俺就提着金箍棒上天，把他的凌霄宝殿也搅个天翻地覆！”

话刚落音，头顶的云突然“唰”地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的沉，是带着天庭威严的厚重——云层被硬生生撕开道丈宽的口子，十二道银甲天兵踩着祥云列成两排，甲胄上的“天蓬纹”泛着冷光，手里的长枪枪尖凝着寒芒，连脚下的云都被映得发寒。为首的天将面如重枣，颔下留着三缕墨髯，腰间悬着块镶玉的“镇妖令”，那玉是天庭特供的“昆仑暖玉”，此刻却泛着冰碴似的光。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桃林，声音像裹了三九天的寒风，从云端砸下来：

“下界石猴孙悟空接旨——尔胆大包天，擅闯东海龙宫，强夺定海神针、紫金盔甲，毁龙宫百年珊瑚柱，扰四海潮汐安宁！天庭念尔乃石卵所化，初通人理，限你即刻随本将上天，向玉帝请罪伏法！若敢违抗，天兵即刻踏平花果山，鸡犬不留！”

欢闹的桃林瞬间静了。小猴们吓得往孙悟空身后缩，毛球攥着他的衣角，小身子都在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喊：“不许抓俺们大王！兵器是龙王自愿给的！珊瑚柱是龙王小气，不给好兵器才断的！”小桃也抱着他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大王前几日说要护着他们，他们也得护着大王，不能让大王被天兵抓走。几只成年猴也握紧了削尖的桃枝，虽吓得腿软，却还是挡在小猴身前，眼睛死死盯着云端的天兵。

孙悟空脸上的笑早没了。他把小猴们往老猴身后推了推，指尖的元炁刚一凝，金箍棒便“嗡嗡”震颤，金芒里渐渐掺了点冷光——那是被“踏平花果山”四个字激出来的锋芒。他抬头望着云端的天将，琥珀色的眸子里燃着火星，声音比刚才沉了三分，却字字清晰，像砸在青石上：

“请罪？俺老孙没做错事，凭啥请罪？那龙王给的兵器要么太轻，要么太脆，连砍棵老桃树都费劲，这金箍棒是它自己认主，盔甲是俺顺手拿的，至于珊瑚柱——谁让他拿破兵器糊弄俺！倒是你们，平白无故来俺花果山撒野，还敢说要踏平桃林、伤俺孩儿们？先问问俺手里的棒，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他脚尖猛地凝炁，身子像道褐色闪电蹿上云端，金箍棒“唰”地涨成三丈长，带着破空的呼啸，直往为首天将的长枪砸去！“铛”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的震波把云层都掀得散了层，天兵手里的长枪竟被震得弯了寸许，枪杆上的木纹都裂了细缝；为首的天将也被震得后退半步，墨髯都飘了起来，脸上顿时涨红——他是天庭的“御马监副监军”，虽不算顶尖天将，却也久经战阵，竟没料到这石猴没了元炁损伤的颓势，得了神铁后，蛮力竟这般惊人！

“反了！反了！”天将气得怒吼，挥着长枪指挥天兵，“给本将拿下这泼猴！死活不论！”十二道银甲瞬间扑上来，长枪织成密网，枪尖的寒光直刺孙悟空周身要害：有的攻他下盘，有的袭他肩头，还有两人专挑他受伤的左胳膊——显然是瞧出那处是弱点。可孙悟空握着金箍棒，竟像长了三头六臂：棒身时而变细，像道金蛇从枪缝里钻过去，敲得天兵甲胄“当当”响，震得天兵虎口发麻；时而变粗，像根擎天柱横扫，逼得天兵连连后退，连踩脚的祥云都乱了章法，几人差点从云上摔下去。

南坡的小桃树被震得晃了晃，刚冒的嫩芽却没掉——孙悟空特意收了三成力道，棒风都绕着桃林转，生怕伤了底下的孩儿们。可天兵却没这顾忌，一道长枪擦着他的耳尖飞过，竟直奔躲在桃枝上的毛球刺去！那枪尖带着寒芒，离毛球的小脑袋只剩三尺远，毛球吓得僵在原地，怀里的胭脂桃都掉了下去。“小心！”孙悟空眼疾手快，金箍棒猛地缩短，像道金箭射过去，正好撞在枪杆中间——只听“咔嚓”一声，那杆精铁长枪竟被撞成两截，枪头插进土里，枪尖还在颤；枪杆则带着风声飞出去，砸在北坡的断桃枝上，断枝又滚了几圈，才停在小猴们脚边。

毛球吓得脸色发白，却突然想起孙悟空教过的“看风向辨招式”，抱着怀里剩下的半串枇杷，顺着桃枝往最高处爬——他要站得高些，帮大王看着天兵的动向，哪里有长枪过来，他就喊一声，不能让大王再像上次被黄风怪那样受伤。小桃也跟着爬，胳膊上的伤被扯得疼，渗出血珠染红了桃叶，却咬着牙不吭声，手里还攥着片削尖的桃枝，想着万一天兵敢下来抓大王，就用桃枝戳他们的眼睛，就算戳不疼，也能给大王争取点时间。

云端的打斗越来越烈。孙悟空的左胳膊还隐隐作痛，每挥一次棒，伤口就像被针扎似的，可握着金箍棒的手却稳得很——棒身传来的暖流顺着手臂淌进丹田，受损的元炁竟像被春雨浇醒的嫩芽，渐渐充盈起来，连挥棒的力道都大了三分。他瞅准个空当：为首的天将正忙着调整长枪，腰间的“镇妖令”晃得厉害，那镶玉的牌子没系紧，悬在腰侧，正是个破绽！孙悟空眼睛一亮，金箍棒突然变细，像根金针，带着点元炁，直往那玉坠刺去！

“你敢！”天将慌忙去护，却慢了半步——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镇妖令上的昆仑暖玉被戳碎，碎玉片像撒落的星子，散了满地祥云；令牌上的“镇妖”二字也失了金光，变得灰扑扑的。天将顿时脸色煞白，这令牌是玉帝亲赐，等同于天庭的脸面，毁了令牌，就等于打了玉帝的脸！他指着孙悟空，气得声音都抖了，连墨髯都竖了起来：“泼猴！你毁天庭令牌，此乃滔天大罪！本将这就回天庭搬兵，定要调十万天兵天将，踏平你这破花果山，把你挫骨扬灰！”

说完，他也顾不上再战，捂着腰间的令牌残片，带着剩下的十一名天兵驾着祥云就往天庭逃，连掉在土里的半截长枪都没敢捡。云层渐渐合拢，刚才的金光冷芒都没了踪影，只剩桃林里散落的几片祥云碎屑——那碎屑泛着淡淡的金光，边缘还带着天庭符纹，像被风吹落的棉絮，飘在胭脂桃的花瓣上。

孙悟空落在踏云坪上，金箍棒“嗡”地缩成小臂长，乖乖卧回他掌心。小猴们瞬间围上来，毛球举着那颗被攥得发软的胭脂桃，眼睛亮得像夜里的星子：“大王好厉害！一棒子就把天兵打跑啦！那天将跑的时候，胡子都翘起来了！”小桃也凑过来，踮着脚摸了摸他胳膊上的护臂，小声说：“大王，你没受伤吧？刚才俺瞧见长枪差点碰到你左胳膊……”说着，她还伸手轻轻碰了碰护臂覆盖的地方，生怕碰疼了他。

孙悟空笑着揉了揉俩小猴的头，指尖蹭到毛球脸上的绒毛，软得像刚晒过的棉絮。他刚要说话，白须老猴突然脸色凝重地走过来，手里捏着片从云端飘下来的祥云碎屑——那碎屑泛着淡淡的金光，边缘的天敕符纹还在微微闪烁。老猴的声音发颤，比上次黄风怪来的时候还要紧张：“大王，毁了镇妖令，这事真闹大了。刚才那天将说要搬十万天兵，不是吓唬人的——天庭的‘十万天兵阵’，是当年镇压牛魔王时用过的阵仗，连山头都能平了！”

猴群的欢呼声瞬间没了，刚才还兴奋的小猴们，此刻都耷拉着脑袋，盯着地上的祥云碎屑，连手里的桃枝都攥松了。毛球也不笑了，小爪子紧紧抓着孙悟空的衣角，小声问：“大王，十万天兵是不是好多好多？比咱们花果山的猴子加起来还多？”

孙悟空脸上的笑淡了些，却没慌。他抬头望着刚才天兵逃走的方向，攥紧了手里的金箍棒——棒身传来的暖意像在给他鼓劲，又像在说“别怕，有我呢”。他低头看着围在身边的小猴们：毛球眼里满是依赖，小桃还在揉着受伤的胳膊，几只成年猴虽紧张，却还是站在他身后，握着桃枝的手没松。他又看了看南坡那棵冒芽的小桃树，芽尖更绿了些，像是在冲他点头；看了看满地的断枝烂桃——那是黄风怪留下的痕迹，也是他没护好家园的证明。这些都是他要护的东西，就算来的是十万天兵，他也不能退，不能让孩儿们再为他磕头求饶，不能让桃林再遭劫难。

“十万天兵又咋样？”他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戳，棒身“噌”地涨成丈二长，金芒刺破桃林的雾气，直插云霄，连天上的云都被映成了淡金色。“俺有这如意金箍棒，能长能短，能扫千军；有这身紫金甲，刀枪不入，能挡万箭；还有你们——俺的孩儿们！俺老孙就在这花果山等着！来了就打，打跑了再来，反正俺护定了这桃林，护定了你们！谁都别想抢，谁都别想伤！”

小猴们被他的气势鼓舞，也跟着喊：“跟着大王打天兵！护桃林！”毛球举着手里的桃枝，学着他的样子往地上戳，却没戳稳，“扑通”摔了个屁股墩，桃枝也飞了出去，引得猴群都笑了——紧张的气氛里，顿时掺了点甜意，像草叶尖的露水混着桃香。孙悟空也笑了，弯腰把毛球抱起来，顺手擦了擦他脸上的土：“傻孩儿，打天兵不用桃枝，有俺的棒就够了！”

可没人瞧见，东边的云端里，一道银白的影子正悄悄退去——那是天庭派来探风的“凌霄殿值事仙官”，穿着不起眼的素色道袍，手里握着块记录战况的“水玉册”。册页上，“石猴毁令拒捕，气焰嚣张，恐有反心”几个字，正泛着冷光，是用天庭特有的“雷纹墨”写的，一旦写下，便会直接传送到玉帝的御案前。仙官驾着祥云往天庭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石猴得了神铁，竟连天庭的威严都敢犯，是真要反天了，必须让玉帝派大军镇压！

而花果山的桃林里，孙悟空正教小猴们认金箍棒的篆字。他蹲在地上，让金箍棒缩成尺长，放在掌心，指着棒身上“如意金箍棒”五个篆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声音里满是骄傲：“记清楚喽，第一个字是‘如’，第二个是‘意’，就是想咋样就咋样的意思；后面是‘金’‘箍’‘棒’——以后它就是咱们花果山的宝贝，跟你们一样，都是俺要护着的！”

毛球凑得最近，小爪子摸着冰凉的棒身，指尖蹭过“意”字，突然抬头问：“大王，要是天兵真来好多好多，你打累了咋办？俺们能帮你不？”

孙悟空低头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小猴们：小桃正踮着脚，用没受伤的手摸棒身的光；几只小猴在模仿他刚才挥棒的动作，虽然笨拙，却很认真；白须老猴也站在旁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欣慰，手里的拐杖都不抖了。他再看南坡的小桃树，芽尖上沾着露水，亮得像钻；看了看手里泛着光的金箍棒——丹田的元炁渐渐充盈，心里的火也燃得更旺。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声音坚定得像砸在地上的石头，比刚才还要响亮：

“打累了就歇会儿，歇够了再打！你们不用帮俺打架，只要好好看着桃林，等着俺打跑天兵，回来吃胭脂桃就行！俺是你们的大王，就得护着你们——就算天塌下来，俺也用这金箍棒给你们撑着！”

话刚落音，头顶的云突然又暗了下来。这次不是十二道天兵的单薄阵仗，是漫天的祥云裹着金光，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齐齐围过来，像块巨大的金布，要把整个花果山罩住似的。云层压得极低，连踏云坪的草叶都被压得弯了腰，胭脂桃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撒了层粉雪；风里也没了桃香，只剩天庭兵戈特有的冷冽气息，刮在脸上都带着疼。

小猴们刚舒展的笑脸瞬间僵住，毛球赶紧往孙悟空身后躲，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铠甲下摆；小桃也攥住老猴的拐杖，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云端。只见云层里隐隐传来战鼓的声音——“咚！咚！咚！”，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上，震得桃林的断枝都跟着颤；还有天兵天将的呐喊，上千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雷暴前的闷响，比刚才更沉、更烈，仿佛要把整个花果山都吞了似的。

白须老猴吓得腿都软了，拄着拐杖的手在抖，指着云端最中间的位置，声音抖得不成样：“是、是托塔李天王！那塔……那是他的玲珑宝塔！”

孙悟空顺着老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云层裂开道更大的口子，一尊七层玲珑宝塔悬在半空，塔身泛着七彩霞光，每一层都刻着“镇妖符”，光看一眼都觉得压得慌；宝塔底下，站着个身穿铠甲、手托宝塔的天将，正是天庭的“降魔大元帅”托塔李天王。他身边还跟着个少年模样的天将，扎着红绫，脚踏风火轮，手里握着一杆火尖枪，枪尖燃着不灭的火焰——不是别人，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除了他俩，周围还有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以及密密麻麻的天兵，银甲在金光下闪着冷光，手里的刀枪剑戟排得整整齐齐，连祥云都被踩得变了形。这阵仗，比当年镇压花果山周边的“黑风老妖”时，还要大上三倍！

托塔李天王的声音从云端传来，不像刚才那名副监军那般暴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块巨石压在桃林上空：“石猴孙悟空听着！玉帝有旨，你毁天庭镇妖令、拒捕抗旨，已犯滔天大罪！本帅奉玉帝之命，率十万天兵天将前来捉拿——若你此刻束手就擒，还能保花果山上下性命；若再顽抗，休怪本帅的玲珑宝塔，压碎你这花果山！”

哪吒也踏着火轮往前挪了挪，火尖枪上的火焰窜得更高，映得他的脸通红：“泼猴！上次你在东海闹的事，本将就听说了！今日竟敢毁天庭令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快把金箍棒和紫金甲交出来，随我们上天请罪，不然本将的火尖枪，可不长眼睛！”

小猴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毛球把脸埋在孙悟空的铠甲上，只敢露出两只眼睛，小声说：“大王，他们人好多……塔好亮，会不会真的压下来？”小桃也拽着老猴的衣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还是咬着牙说：“俺不怕！大王能打跑他们！”

孙悟空猛地握紧金箍棒，棒身“嗡”地发出震耳的鸣响，金芒里掺了点冷厉——那是被“压碎花果山”几个字激出来的狠劲。他把毛球往老猴身边推了推，又摸了摸小桃的头，动作轻得像拂过桃叶，声音却带着锋芒：“别怕，有俺在。”说完，他纵身跃上最高的桃枝——那是花果山最高的一棵老桃树，三百年树龄，枝桠伸到云端，正好能与天兵对视。

他站在桃枝上，衣袍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紫金甲的鳞片反射着金光，像披了层太阳；手里的金箍棒“唰”地涨成三丈长，金芒刺破云层，直插天际，把周围的金光都压下去几分。他抬头望着漫天的天兵天将，望着托塔李天王手里的玲珑宝塔，望着哪吒火尖枪上的火焰——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惧色，只有燃得更旺的火，那是护着家园、护着孩儿们的决心。

云端的战鼓越来越近，“咚！咚！”的声音震得桃林的叶子都往下掉；天兵的呐喊也越来越响，“捉拿泼猴！”“踏平花果山！”的声音混在一起，像要掀翻天地。孙悟空深吸一口气，丹田的元炁尽数涌进金箍棒，棒身的金芒更盛了，连他额前的绒毛都被映成了金色。他迎着漫天的天兵，喊出的声音像惊雷，震得云层都抖了抖，震得桃林的叶子都跟着颤：

“俺老孙在此！要抓俺，就先过俺这金箍棒的关！想踏平花果山，就得问问俺花果山的孩儿们，问问这满山的桃树，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托塔李天王脸色一沉，挥手道：“天兵听令！给本帅拿下这泼猴！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十万天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山摇地动。只见四大天王率先冲了下来：东方持国天王抱着琵琶，琴弦一动，便有无数音波直往孙悟空身上攻去，那音波带着利刃似的力道，刮得桃枝“哗哗”断；南方增长天王举着青光剑，剑光一闪，便劈出道丈宽的剑痕，直逼孙悟空的胸口；西方广目天王和北方多闻天王也跟着动手，一个挥着龙蛇宝伞，一个托着混元珍珠伞，伞面一开，便有狂风暴雨袭来，把桃林的断枝烂桃都卷得漫天飞。

孙悟空毫不畏惧，握着金箍棒迎了上去。他先对着持国天王的琵琶一挥棒，金芒撞在音波上，“嘭”的一声，音波碎了，琵琶弦也断了两根；接着侧身躲过增长天王的剑，金箍棒变细，像道金针直刺剑刃——只听“当”的一声，青光剑竟被刺出个小坑；然后他踩着云气往上跳，避开暴雨，金箍棒突然变粗，像根巨柱往两把宝伞砸去，伞面顿时被砸得变形，广目天王和多闻天王都被震得后退好几步。

“好个泼猴！”哪吒看得怒了，脚踏风火轮就冲了下来，火尖枪带着火焰直刺孙悟空的后背。孙悟空听得身后有风，猛地转身，金箍棒横在身前——“铛！”火焰撞在金棒上，溅起无数火星，有的落在桃枝上，烧着了几片叶子；有的落在他的铠甲上，却被鳞片弹开，没伤着分毫。

“你这铠甲倒是结实！”哪吒冷笑一声，手里的火尖枪突然变成三杆，分上、中、下三路攻来，枪尖的火焰都窜成了红色。孙悟空也不慌，金箍棒在他手里转得像道金圈，把三杆枪都挡了回去；接着他脚尖凝炁，往哪吒身后跳，金箍棒变成长鞭似的，往风火轮上缠——哪吒吓得赶紧收轮，却还是慢了点，风火轮的火焰被棒身的金芒压下去几分，转得慢了些。

底下的猴群看得心惊胆战，毛球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小桃往桃林深处跑：“俺们去拿桃胶！上次大王受伤，桃胶敷了就好！要是大王等会儿受伤了，俺们就给他敷！”小桃也反应过来，跟着他跑，胳膊上的伤被扯得疼，却跑得更快了——他们帮不上打架，却能备好伤药，等着大王回来。白须老猴也指挥着成年猴：“快！把南坡的小桃树挪到山洞里，别让天兵的兵器砸着！还有那些刚摘的枇杷，都藏起来，留着给大王补充力气！”

云端的打斗越来越烈。孙悟空的左胳膊旧伤隐隐作痛，每挡一次哪吒的枪，伤口就像被火燎似的；丹田的元炁也消耗得快，刚才充盈的感觉渐渐淡了，金箍棒的金芒都暗了些。可他看着底下的猴群——毛球和小桃抱着桃胶跑了回来，站在踏云坪上，仰着头看他；老猴正指挥着猴群挪桃树，小桃树的芽尖还露在外面，嫩得像能掐出水；还有几只小猴举着刚摘的枇杷，对着他喊：“大王！吃枇杷！有力气！”

他心里的火又燃了起来。不能退！他要是退了，这些孩儿们怎么办？这桃林怎么办？他咬紧牙关，丹田的元炁猛地往上涌，金箍棒“嗡”地一声，金芒又亮了起来——这次比刚才更盛，竟带着点红色，像燃起来的火！他大喝一声，金箍棒变成长丈十的巨柱，往托塔李天王的玲珑宝塔砸去！

“不好！”托塔李天王吓得赶紧举塔，玲珑宝塔的霞光更盛了，与金箍棒的金芒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巨响，云层都被震散了大半，天兵们吓得纷纷后退，有的甚至从云上摔了下去，掉在桃林里，被成年猴用桃枝戳得嗷嗷叫；托塔李天王也被震得后退三步，手里的宝塔都晃了晃，塔身的符纹都淡了些。

孙悟空落在踏云坪上，喘着粗气，左胳膊疼得钻心，却还是握着金箍棒，警惕地望着云端。毛球和小桃赶紧跑过来，举着桃胶：“大王，你受伤没？快敷点桃胶！”孙悟空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他俩的头：“俺没事，你们别怕。”

可云端的托塔李天王脸色更沉了。他没想到这石猴得了神铁后，竟这般厉害，十万天兵竟拿他不下！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玉帝亲赐的“降魔符”，声音冷得像冰：“孙悟空！你若再顽抗，本帅便动用降魔符，召来雷部众神，用天雷劈碎你这花果山！到时候，你这满山的猴儿、满林的桃树，都得化为灰烬！”

孙悟空的脸色变了。他不怕天兵，不怕哪吒的火尖枪，甚至不怕玲珑宝塔，可他怕天雷——天雷威力极大，一旦劈下来，这桃林就没了，这些孩儿们也活不成！他握紧金箍棒，指节都泛了白，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却又很快被坚定取代——他不能投降，投降了，玉帝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花果山！

就在这时，毛球突然举起手里的桃胶，对着云端喊：“不许用天雷！要是你敢劈桃林，俺们就用桃胶把你的塔粘住！让你拿不下来！”小桃也跟着喊：“还有俺们的桃枝！戳你的眼睛！”底下的猴群也跟着喊：“护桃林！护大王！”声音虽不大，却很整齐，像股暖流，淌进孙悟空的心里。

他抬头望着云端的托塔李天王，又低头看着底下的猴群——毛球举着桃胶，小桃攥着桃枝，老猴站在最前面，成年猴们都握着削尖的桃枝，小猴们也举着石头，一个个都梗着脖子，望着云端，眼里满是倔强。孙悟空突然笑了，笑得像刚摘了最甜的胭脂桃，心里的犹豫全没了，只剩坚定。

他握紧金箍棒，往地上一戳，棒身的金芒又亮了起来，直插云霄。他迎着漫天的天兵，喊出的声音比刚才更响，更坚定，震得整个花果山都在颤：

“想劈天雷？想毁桃林？先把俺老孙打趴下再说！俺老孙就在这，陪着俺的孩儿们，陪着这桃林——就算战到最后一口气，俺也不会让你们伤他们一根毫毛！”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上云端，金箍棒带着金芒，直往托塔李天王的降魔符冲去。托塔李天王气得怒吼：“不知死活！雷部众神听令，召天雷！”

云层里顿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无数道闪电在云层里窜动，像要扑下来的恶龙。底下的猴群吓得缩了缩，却没人跑——他们都望着云端的那道褐色身影，望着那杆泛着金芒的金箍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大王，护着桃林！

一场比黄风破炁、东海夺兵更惨烈的大战，终于在花果山的云端与地面之间，彻底爆发。而此刻的孙悟空还不知道，他握着金箍棒迎战天雷的样子，正被灵山莲台上的如来佛祖看得一清二楚——佛祖指尖的佛珠转得更快了，眉心的功德印亮了亮，声音平静却带着算计：“好个石猴，果然桀骜。这一战，正好让他与天庭的仇结得更深些，往后的路，才好走……”

云端的天雷越来越近，金箍棒的金芒也越来越盛。孙悟空迎着闪电，握着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护着孩儿们，护着桃林，就算死，也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