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内部的零星“异常”并未如预期般被迅速净化,反而如同潜伏的瘟疫,呈现出一种缓慢却无法阻止的蔓延趋势。
那并非物理上的扩张,而是规则层面的“霉变”,圣光花卉的异化不再是偶然,开始在多个园圃同时出现。
祈祷中的亵渎杂念如同传染性呓语,在低阶神仆中悄然扩散。
甚至某些区域的光流法则之弦,也开始出现频繁且难以解释的微小滞涩。
“神圣、秩序和纯净……”这些构成神域基石的概念,正在被一种无形且充满死寂与扭曲的“杂质”所渗透。
这种渗透无法用任何已知的净化仪式根除,因为它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从神域自身的法则底层“生长”出来的。
就像一棵健康的树木,其内部开始自发地产生腐朽,神域高层,那由纯粹光能构筑的“决议之厅”内。
以往恒定如一的辉煌光芒,此刻也似乎明灭不定,映照着几位高阶存在凝重的精神波动。
“不能再犹豫了!”主战派的神将,身躯如同燃烧的恒星,散发出灼热而激进的气息。
“这污秽正在从内部腐蚀我们的根基,必须在其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前,动用‘终极’。
将那污染源头连同其所在的维度层面,彻底抹除……抹除?你说得轻巧!”保守派的代表,一位身形模糊且如同由无数流动符文构成的存在,发出冷静却尖锐的反驳。
“瓦尔基里的下场你我都看到了,他的力量连同存在本质都被对方吸收和转化,成为了反向侵蚀我们的跳板。
动用‘终极’,若不能一击彻底毁灭对方,谁敢保证那‘终极’的力量不会被其利用,反过来给予我们更致命的打击?
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种超越我们理解范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规则体!”
争论陷入了僵局,“面对一个无法理解和无法直接攻击,甚至攻击行为本身都可能成为其养料的敌人,任何传统的军事行动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一个古老而威严的意志介入,平息了争论,那是仅次于神明本身的“大守护者”的意志。
“封锁……”
“隔离……”
“静滞……”
三个冰冷的意念,成为了神域最终的决策,既然无法净化,无法摧毁,那就将其与神域本体彻底割裂。
既然那污染依赖于法则的联系进行渗透,那就切断所有可能的连接通道。
庞大的神域能量被调动起来,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构建一个史无前例且覆盖整个神域底层法则网络的“防火墙”。
无数金色的神圣符文被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罗网,嵌入法则运行的每一个节点,旨在识别,阻断并隔离任何带有“墨骨渊”那独特死寂与扭曲特性的信息流和能量波动。
同时,所有已发现被“感染”的区域,无论大小,都被毫不犹豫地执行了“静滞”协议。
时间被强行凝固,空间被绝对封锁,如同将病变的器官瞬间冷冻,隔绝一切内外交互,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解药”
这是一场壮士断腕般的自救。神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数美丽的景观被永久封存……
不少低阶神仆连同他们被污染的意识被一同静滞,部分区域的法则运转效率因“防火墙”的存在而明显下降。
但效果是显著,那无声无息渗透的“静默瘟疫”,其蔓延的势头被强行遏制了。
新的异化现象不再出现,祈祷中的杂念逐渐消失,法则之弦的运行恢复了稳定,虽然代价是神域整体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沉重的枷锁。
决议之厅内,主战派与保守派都沉默了。
他们成功阻止了侵蚀,但并非通过胜利,而是通过……退缩和隔离,一种屈辱与无力感,弥漫在辉煌的圣光之中。
墨骨渊,木屋内。
画师面前那幅实时反馈神域“病变”的动态图谱,其上的变化逐渐减缓,最终趋于停滞。
代表浸染成功的细微墨色斑点,不再增加,并且与神域本体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指尖萦绕的墨迹,尝试再次滴落,却发现那无形的“通道”阻力大增,渗透效率变得微乎其微。
神域的应对方式,让他那墨黑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可以称之为“意外”的情绪波动。
他预想过对方会暴怒,会派遣更强大的力量,甚至引动那所谓“神明”的意志直接降临。
他都已为此准备了好几种“欢迎”的方式,对应不同层级的“噪音”,但他唯独没有预料到,对方会选择……沉默。
不是他这种蕴含无限可能的、作为本源和追求的寂静。
而是一种防御性的,充满恐惧与排斥且如同缩进壳里的蜗牛般的沉默。
他失去了继续“浸染”的渠道,也失去了观察神域在持续侵蚀下会如何演变崩坏的乐趣。
画师缓缓收回了手指,萦绕的墨迹消散,他看着那幅已然停滞的“病变图谱”,如同看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神域的自我封锁,等于单方面撕毁了他正在进行的“创作”,一种极其细微且近乎不存在的……不悦,如同水面的微澜,在他那永恒虚无的心境中一闪而逝。
他不需要敌人的怒吼与攻击,但同样,他也不喜欢对手的逃避与沉默。
那会让他失去“素材”,让这片永恒的寂静,变得……乏味,他的目光,从画布上移开,再次投向窗外。
神域选择了自我封闭,等同于将他从“威胁名单”上暂时隔离。
那么,这片天地间,还有没有其他……能够提供持续“乐趣”,不会轻易“沉默”的……“画布”呢?
他的感知,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和如同无形的触须般,缓缓探出墨骨渊的界限,向着更广阔,更嘈杂的……人世间,漫延开去。
那场神明碾压人类的战争,似乎还在继续,或许,那里会有更丰富的“色彩”,更不易枯竭的……“噪音”。
画师的嘴角,那抹冰冷虚无的弧度,再次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