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秘宝迷踪 第102章：梵踪初现

绣架上的绸缎被割了道口子，边缘很整齐，像是用锋利的匕首划开的，里面藏着的夹层空空如也，只剩下些细碎的布屑。孟露桥的目光扫过墙角的炭盆，炭盆里的灰烬还带着温度，用长笛拨弄时，发现几片未烧尽的纸屑，纸屑边缘已经发黑，上面残留着用茜草汁写的字迹，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能辨认出“塔”、“七”两个模糊的字眼，笔画还带着些颤抖。

“初七……塔……”宁若雪将纸屑小心地收进瓷盒里，生怕不小心弄碎，“兴庆府有三座有名的塔，海宝塔、承天塔、西塔，每座塔都有寺庙，都有可能是她要指向的地方。”她忽然注意到梅娜的裙角沾着些细小的木刺，用银簪挑下来一看，木刺呈紫红色，“是紫檀木，寺庙里常用这种木料做经架和佛像底座，因为紫檀木防虫蛀，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重，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响，还夹杂着兵刃碰撞的金属声。“是吴可非！”吴可非提着刀冲进来，刀鞘上的铜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看到屋内的景象时，脸色骤变，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孟公子！我送绸缎路过这里，见门没锁，还以为梅娜姑娘在忙，没想到……”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忽然指向绣架旁的账本，“这是染绯坊的往来账册，摊在桌上太奇怪了，而且最后一页被撕了！边缘还很新，应该是刚撕没多久！”

账本是用粗布装订的，封面已经磨损，前页详细记录着染料采购的明细，苏木、茜草、靛蓝的用量和价格都记得清清楚楚。孟露桥翻到中间几页，发现每月初七都有笔“供品”支出，数额不大，只有二两银子，但持续了整整五年，从未间断。“她每月初七都去寺庙供奉，而且时间很固定，说明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长期的习惯。”他继续翻动账册，发现其中几页夹着干枯的菩提叶，叶片已经发黄发脆，上面用针戳着细小的孔洞，孔洞排列得很整齐，不像是随意扎的。

“像是流沙国的结绳记事法。”宁若雪凑过去，仔细数着孔洞，“三个一组，对应着流沙国字母表的排列方式……我只认得其中几个字母，组合起来像是‘守护’、‘经卷’的意思。”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取出祖父的札记，翻到其中一页，“祖父的札记里提过，流沙国旧部常用佛经藏匿秘密，尤其是《金刚经》，因为里面有‘如露亦如电’的句子，暗合流沙国的露水图腾，很多重要的信息都会藏在佛经的批注里。”

后巷突然传来兵刃相接的声响，“当啷”的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还夹杂着女子的叱喝。“是唐巧巧的声音！”吴可非率先反应过来，提着刀就往院墙上翻，动作利落得像只猴子，孟露桥和宁若雪紧随其后，三人很快翻到后巷。

青石板铺就的后巷里，唐巧巧正与唐无邪缠斗。她的银簪毒针已射出三根，都被唐无邪用短刀挡开，银针钉在墙上，还在微微颤抖。此刻唐无邪的毒针正扣在指尖，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小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敢跟踪我，你还嫩了点！”

“你偷了唐门的《毒经》还敢害人！”唐巧巧的衣袖被划破，手臂上划了道血痕，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她却仍咬牙坚持，手里的银簪紧紧握着，“染坊的梅娜姑娘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唐无邪狞笑着逼近，脸上的刀疤随着笑容扭曲，显得格外狰狞：“杀了她又怎样？她知道的太多了，留着也是个祸患！”他的毒针即将射出的刹那，吴可非的刀突然从斜刺里劈来，刀风凌厉，直逼他握针的手腕：“唐无邪，你的对手是我！别欺负小姑娘！”

“又是你这多管闲事的臭小子！”唐无邪被迫回刀格挡，短刀与吴可非的长刀相撞，发出“当”的巨响，震得两人都退了半步。他趁机将毒针脱手飞出，银针直奔唐巧巧面门，速度快得像道闪电。

“小心！”孟露桥的长笛及时赶到，笛身精准地撞开毒针，银针擦着唐巧巧的发髻钉进墙里，青砖被毒液蚀出个小坑，冒出淡淡的白烟。唐巧巧吓得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唐无邪见势不妙，知道自己不是三人的对手，虚晃一招，将短刀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巷尾窜去。吴可非紧追不舍，刀光如练，却被唐无邪扔出的烟雾弹挡住去路，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等烟雾散去，巷尾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片染成绛红色的衣角挂在墙头的碎玻璃上，衣角边缘还沾着些未烧尽的纸屑，与染坊炭盆里的纸屑材质一模一样。

“多谢吴大哥和孟公子！”唐巧巧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我今早看到唐无邪鬼鬼祟祟地往染坊方向走，觉得不对劲，就跟着他，没想到他真的去了染坊，还在后门徘徊了很久，我刚想上前质问，他就动手了！”

孟露桥走上前，小心地取下墙头上的衣角，发现上面绣着半个狼头，与梅娜胸口刀柄上的狼头图案完全一致，连针脚都分毫不差：“他和梅娜认识，甚至可能是同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反目成仇。”他将衣角递给宁若雪，“你看这上面的染料，里面掺了蜜蜡，这是流沙国用来封存重要物件的手法，通常用来保存羊皮卷或经卷，防止受潮。”

宁若雪接过衣角，用指尖捻了捻，果然摸到些细小的蜡粒：“没错，而且这染料的颜色，和染坊里的茜草染料完全相同，说明这衣角就是从染坊里带出来的，唐无邪肯定在染坊里待了很久。”

返回染坊时，李暗香和韦小月已带着家丁赶到。李暗香穿着青布衫，腰间别着短刀，看到屋内的景象时，眉头紧紧皱起，却没有丝毫慌乱：“我们在府中听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路上没遇到可疑的人。”她蹲下身，仔细检查梅娜的尸体，在梅娜的枕头下找到个紫檀木盒，盒子很精致，上面刻着莲花图案，里面装着些零碎的银角子和张海宝塔寺的香油钱收据，收据上的日期正是上个月初七，印章清晰可见。“这海宝塔寺离染坊最近，走路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梅娜每月初七去的，很可能就是这座寺庙。”

“但还不能确定。”宁若雪接过收据，仔细看了看印章，摇了摇头，“这印章的字体是西夏文，上面刻的是‘广慈寺’，不是海宝塔寺的‘海宝寺’印章，字体结构完全不同，而且广慈寺的印章边缘有三道横线，海宝塔寺的没有。”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取出片茜草叶，“阿古拉的旅装下摆沾着些黄色粉末，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是承天塔附近特有的黄土，承天塔建在土坡上，周围全是这种黄土，她肯定去过那里。”

吴可非突然想起什么：“张总镖头今早说要去海宝塔寺拜访无量法师，还说法师最近在整理一批流沙国旧经。”他看着梅娜胸口的弯刀，“这刀是黑石部的样式，别穆尔武士昨天在镖局说过，他认识染绯坊的主人。”

暮色降临时，众人回到李府。书房的油灯下，宁若雪将染坊的线索一一列出：卍字银簪、账本上的初七供品、菩提叶上的孔洞、染血的菩提子、被撕毁的最后一页账册。“这些线索都指向寺庙，但到底是哪一座，还需要更多证据。”

“阿古拉故意只给半张羊皮，就是想让我们来染坊。”孟露桥的长笛在案上轻轻敲击，“她知道梅娜会出事，甚至可能……是她引的路。”他想起阿古拉腕上的划痕，“那伤口很新，像是今早才被染架刮伤的，她当时就在现场附近。”

韦小月突然指着菩提子上的纹路：“这上面有字！”众人凑近一看，果然有极细小的刻痕，像是用指甲慢慢划出来的，只能辨认出个“无”字。

“无量法师！”李暗香脱口而出，“海宝塔寺的住持就叫无量法师！”

孟露桥却摇了摇头：“未必。广慈寺的方丈法号‘无嗔’，也带个‘无’字。”他将菩提子收好，“张漠沙提到海宝塔寺，阿古拉暗示染坊，这两处都可能是陷阱。”

深夜的威猛镖局，张漠沙正听着别穆尔的汇报。“梅娜的菩提子上刻了‘无’字，他们肯定会怀疑到海宝塔寺。”别穆尔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无量法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初七浴佛节那天，就说有江湖人盗经。”

张漠沙冷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让云中子明天‘无意间’透露，海宝塔寺有流沙国送来的经卷，据说里面夹着藏宝图。”他看向窗外，“孟露桥再谨慎，也会忍不住去看看。”

云中子站在一旁，青衫下的手悄悄握紧：“总镖头，无量法师是高僧，这样利用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张漠沙打断他的话，目光阴鸷，“等拿到棋子，谁还记得这些？”

海宝塔寺的钟声在黎明时分响起，悠远而肃穆。孟露桥站在李府的高楼上，望着城北那座青砖塔尖，忽然觉得这寺庙像个巨大的漩涡，正慢慢收紧。宁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枚菩提子，上面的“无”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她忽然想起梅娜绣到一半的莲花——那是佛教里的“往生莲”，或许不是指向寺庙，而是暗示着死亡。

这场围绕染坊血案的追查，才刚刚揭开一角。那半朵莲花、半个“无”字、模糊的“初七”与“塔”，像散落的拼图，在真相的边缘若隐若现。而张漠沙布下的网，才刚刚开始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