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的地下仓库，比档案室更加偏僻阴冷,空气里混杂着灰尘且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幻莫借着“核对下一季度物资申请”的名义，拿到了临时钥匙，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时间紧迫，高文斌因为迎接检查。
大部分时间都在楼上应付各种准备会议，这是最好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仓库很大，杂物堆积如山，“废弃的医疗器械、过期的表格、陈旧的病号服……”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她的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扫过，像一把切开时光的利刃。
她没有盲目翻找，而是凭借记忆，直接走向堆放捐赠物品的区域。
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箱子，上面贴着不同基金会的标签。
她快速浏览，确实看到了张松提到过的能量饮料，生产日期还算新，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洛言的指引不会是无的放矢，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更仔细地检查。
她发现，这些捐赠箱的堆放很有规律，但靠墙的几箱却显得有些突兀，像是为了遮挡什么。
她费力地挪开那几个箱子，后面露出了一个半人高且老旧的绿色铁皮柜，没有上锁。
心脏猛地一缩，她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了柜门。
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柜子里没有文件，而是堆放着一些与病院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几瓶明显是私藏的高级洋酒，几条未拆封的昂贵香烟。”
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书本大小的东西，她解开油布，里面是一个笔记本，以及几张夹在里面，已经有些泛黄的旧版大额纸币。
幻莫的手开始颤抖，她翻开笔记本，里面是高文斌的字迹，记录的却不是工作内容，而是一些代号、金额和日期。
像是一本私密的流水账，她快速翻阅，瞳孔骤然收缩，她在里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已经去世且像吴桂芳一样没有直系亲属的病人。
旁边标注着一些物品名称和折算的金额，其中一栏赫然写着“吴，旧币（叁佰）”
“旧版货币……三百元，在那个年代，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记录着一些慈善捐赠的物资清单，但入库数量与林莫之前看到的官方复印件对不上，有明显的短缺。
短缺的物品，恰好对应着柜子里的烟酒，以及……那些被折算的“旧币”。
“证据！”虽然不是最直接的现金交易凭证，但这本私密的笔记本，以及这些实物，已经足够构成一条清晰的证据链。
高文斌长期利用职务之便，侵吞捐赠物资，并克扣甚至是直接占有已故孤寡病人的私人财产。
冰冷的愤怒取代了恐惧，她终于亲眼看到了这脓疮的核心。
高文斌不仅贪婪，更是踩着那些最脆弱，最无法发声的病人的尸骨中饱私囊……
她迅速用手机拍下关键页面的照片，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小心地退出了仓库。
回到办公室，锁上门，她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手机里的照片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手心，“她该怎么办？”
“直接举报？”高文斌在系统内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仅凭这些照片和她的证词，能否扳倒他？
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机会销毁更多证据甚至反咬一口？
“去找洛言？那个危险且洞悉一切的青年？他显然知道更多，但他会帮她吗？或者，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手握真相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
而此刻，在病区的活动室里，洛言正悠闲地看着窗外。
他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完成感”，如同艺术家看到了画布上最后一笔恰到好处的色彩。
幻莫成功了，“她找到了宝藏……”那本笔记本的存在，他早已通过那些缠绕在高文斌身上。
混合着贪婪与恐惧的“气息”感知到了大概，他只需要将她引向那里。
现在，压力完全转移到了林莫和高文斌身上，“高文斌是否会察觉到林莫的潜入？”
他那只“影子”对于自己藏匿秘密的地方，必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幻莫会如何运用她获得的武器？是勇敢地刺出，还是恐惧地藏起？
人性的抉择时刻，即将到来，是坚守正义而冒险，还是屈服于现实而沉默？
抑或是……在恐惧的驱使下，做出更极端的选择？洛言轻轻摩挲着手指，仿佛能感受到那无形中绷紧，即将断裂的命运之线。
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崩裂声，那将是人性在极端压力下，最真实也最动听的哀鸣。
黑暗从未如此浓郁，也从未如此……诱人。
幻莫医生感觉自己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手机里那些照片灼烧着她的理智。
高文彬笔记本上冰冷的数字和代号与老陈崩溃的脸，吴桂芳档案的空白不断重叠。她知道，自己站在了一个命运的岔路口。
整整一天，她魂不守舍，面对病人时努力维持的专业面具几次险些碎裂。
高文斌似乎一切如常，但在一次走廊相遇时，他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半秒。
那目光平和依旧，却让林莫脊背发凉，“是做贼心虚的错觉，还是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敢再轻易去行政楼，不敢有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举动，她甚至不敢多看洛言一眼，生怕那双能洞穿灵魂的眼睛，看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然而，洛言并不需要看她，他通过病院里流动的“气息”，就能感知到那不断累积的濒临爆发的张力。
林莫的恐惧、犹豫和残存的正义感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片混乱的能量场，而高文斌那边，则是一种更加内敛，带着审视和冷意的警惕。
平衡即将被打破，洛言决定，再轻轻推上一把，不是直接指引，而是投下一颗加剧双方猜忌的毒饵。
傍晚，药物分发时间，今天负责分发的是另一位比较年轻的护工小王。
洛言注意到小王最近正因为排班和奖金的问题对张松乃至管理层有些怨言。
